少一时,大老爷贾赦挪步而来,进得内中眼见陈斯远急切,不由得蹙眉道:“远哥儿到底何事?怎地如此急切?”
陈斯远紧忙起身拱手:“姨父——”说话间瞥了一眼门口小厮。
贾赦会意,扭头观量一眼,那小厮便关了房门,又退出去几步守在房门前。
陈斯远移步上前,低声道:“姨父,那回执可曾出手了?”
“嗯?”贾赦蹙眉道:“前几日本要出手,奈何忽有故旧寻来,我一时为难倒是拖延了下来……嘶——远哥儿,莫非那回执有……变故?”
陈斯远狠命一点头,说道:“今儿个外甥又去了浙江会馆一趟,孙师虽瞧着一切如常,可房里的小厮却露了行迹。外甥生怕此中有变故,这才紧忙回来告知姨父。”
“到底什么变故?”
陈斯远却摇了摇头,咬牙道:“好歹曾为外甥塾师,为尊者讳,外甥不便言说……还请姨父见谅。”顿了顿,又低声道:“姨父,那回执再好,总要落袋为安才算稳妥啊!”
贾赦盯着陈斯远观量一眼,抚须颔首道:“远哥儿说得对,老夫不该太过顾念故旧情谊。”忽而扭身招呼一声,便有小厮推门入内。
大老爷贾赦吩咐道:“你往盛隆钱庄走一遭,与老掌柜的说,那事儿我应下了,今日便能交割!”
小厮领命而去。
待大老爷回转身形,再看向陈斯远,这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欣慰。心下暗忖,这远哥儿倒是瞧着比琏儿更熨帖。
琏儿自小锦衣玉食,少了感念之心,替自个儿办个差事总要讨要一些好处。再瞧瞧面前的远哥儿,这吃过了苦头,稍稍得了恩惠,心下便记了自个儿的好儿。这不?稍有风吹草动就赶忙来报信,生怕自个儿吃了亏。
啧啧,谁承想这便宜外甥比亲儿子还妥帖?看来国子监一事不好拖延了,这几日先寻了那位陈家家主,先行给这便宜外甥转了暖籍才好。
心下这般想着,贾赦面上愈发和善了几分,上前拍了拍陈斯远肩头,笑眯眯道:“亏得远哥儿提醒,不然姨父还想着将那回执多捂几日呢。你这孩子怎地跑了一头汗?快擦擦去,如今天寒,免得着了凉。”
这突来的善意,惹得陈斯远心下莫名其妙。心下稍稍舒了口气,想着这一关暂且过了。只要贾家不亏钱,日后就算孙广成事发了,也牵连不到自个儿身上。
又想起几日不曾见过邢夫人了,陈斯远心下一动,拱手道:“姨父,外甥还须得去寻姨妈说一声。”
贾赦眨眨眼,道:“她又买了?”
陈斯远牵了牵嘴角,没言语。
贾赦顿时玩味起来。邢夫人有多少体己,贾赦可是知道的。前一回两千两,这一回只怕又是两千两,如此算来,这所得出息岂非不比自个儿少?
早知如此,当日回执到手就该尽快脱手,转头再买五千两的,这不就能赚个小两千两了?
贾赦心下懊恼,只觉得自个儿平白亏了小一千两银子,顿时兴致大坏,于是摆摆手道:“快去快去。”
陈斯远紧忙告退而去。
那贾赦懊恼一阵,又想起陈斯远是先行跟自个儿报了信儿,其后才去寻了邢夫人,于是心下顿时熨帖了几分。
却说陈斯远出了宁国府,自黑油大门进了东跨院。一路到得仪门前,与守门的婆子言语一声儿,不片刻便被丫鬟苗儿接了进去。
此时未时刚过,邢夫人小憩过了,这会子正在房中与嫣红、娇红、翠云几个妾室说着闲话。
听闻陈斯远请见,几个妾室极有眼力劲,忙起身告退而去。
三个妾室出得正房,遥遥便见陈斯远随着苗儿自抄手游廊而来,也不知说了什么,三个女子好一阵低笑,这才往厢房去了。
陈斯远过抱夏,转过屏风,抬眼便见邢夫人端坐软榻上,一旁还有王善保家的侍立。
陈斯远上前见礼,邢夫人强忍着心下思念,略略应答了几句。陈斯远便道:“外甥有要紧事禀报,还请姨妈屏退左右。”
邢夫人心下一荡,只当这哥儿又猴急了,暗自白了一眼,故作淡然吩咐道:“那你们先退下吧,王嬷嬷也去,我与哥儿说些体己话。”
王嬷嬷只道又是营生上的事儿,当下笑着应下,又欲言又止的瞧了陈斯远一眼,这才与苗儿、条儿退下。
人一走,邢夫人顿时变了脸色,面上挂着窃喜嗔道:“怎地这会子就来了?这两日我正要寻个法子将王嬷嬷打发了去呢。”
言语间双腿并拢,腰肢扭动,也不知是不安还是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