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见长孙知非阖上书卷:“晚安,阿盈该睡了。”
她掩合窗扉将欲离屋,还未踏出门槛,忽感身后裙袂被牵住,足步难迈。
她诧异旋身,正对女孩可怜兮兮神情,扯住她袍角揪了揪:“嫂嫂……”
李小六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垂下脑瓜,软声央求:“今夜跟我睡……好不好?”
长孙知非噙笑:“为何?”
“我怕……”李小六扑闪瞳目,“雷声太大,我不敢一个人睡。反正哥哥也不在家,你独守空房也孤单,不如就陪我住。”
“好好好,我陪你睡。”长孙知非无奈下拍了记她脑瓜,即刻见李小六欢呼:“好耶!”
但长孙知非很快便发现,一时的心软,换来的是一整夜折磨。
有了睡伴在侧,李小六心满意足,躺入榻中裹好被褥,未几便进入梦乡。
不料因往常宵夜时辰已到,而今夜腹中空空,加之活活吃了五日流食,李小六即便是在梦中亦觉饥肠辘辘,意犹未尽地咂嘴。
迷糊中恍惚瞧见一桌海味盛宴,香气浓浓往外冒,她顿时兴奋异常,纵身便往案上扑去。
抓起一根烤得金黄流油的猪骨条,呜哇一口张嘴便咬,旋即,耳畔爆响一声惊呼。
“咝——”
这猪骨条甚或会逃跑,李小六已然饿得找不着北,喊它莫动,追着它再啃,身体却似被人一阵摇晃,足足过去片刻,方将她神智勉强摇回。
她猛然睁目,发现自己正抱着长孙知非的手背大肆啃咬。
完蛋。
脑内登时清醒,李小六慌忙张开齿关,立时惊坐起,拼命朝捂着伤口的长孙知非道歉,一个劲儿地弯腰:“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是太饿了,对不起,嫂嫂等我一会儿,我这就给你包扎。”
李小六吸吸鼻子,诚恳地承认错误,不待长孙知非回答,便滚身下榻,连鞋袜也顾不上穿,跑去囊箧里翻箱倒柜寻伤药。
此时东方既白,原来长孙知非足足忍耐了一整晚方将她推醒,望着莹润手背上两排透着血渍的牙印,李小六一面颤着手洒上伤药,又用白布缠裹,一面歉疚不已:“嫂嫂要骂便骂好了,我知道一定很痛,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硬留嫂嫂陪我睡的。”
“傻阿盈,你又非故意,我哪会怪你。”长孙知非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忍住笑意,哂道,“我的手好不好啃?”
忽地吱呀一声,门扉启了一道缝隙。
随即一双眸眼朝里探来。
蓦然,门缝拉开,第一缕朝霞透入室内,晨光熹微之中,出现一张神采飞扬的少年面庞。
“我回来喽!”
定睛朝面前桌旁二人望去,视线扫过,李惜愿做贼心虚,捏着伤药罐的手悄悄往背后藏,面上向他无辜眨目。
然而小动作教敏锐的李二郎悉数收拢眼底,他压住心头疑惑,迅而发觉妻子往日柔荑被裹成蹄状,胸腔骤紧,疾步跃至长孙知非椅侧,捧起她双手左右端详:“被犬咬伤了?疼么?”
背后,一道低矮人影正扶着墙弓身曲腰,放轻手脚蹑出门外。
“李——小——六——”
那身影脚底抹油速溜,咬牙切齿的斥声自门后追出。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李小六信了。慢吞吞地挪动步子,怯怯地说:“说好了不……”
“嗷!”被弹了个脑瓜崩。
世间男人果然都不可信,李小六揉着脑袋,悻悻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