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臭味相投者方能惺惺相惜,没一个是好人。
李小六恨恨地打水擦拭,换下身上衣袍叠放整齐,打开壁橱欲收入柜中,以免被万氏搜索出罪证。
倏然,手臂停了动作。
裴家所赠的那幅珍贵拓本不见了。
她素来将其搁放于第一层,然而今日那里空空荡荡,连同一大摞习过的字纸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心跳哗然骤停,连崴足也不痛了,李惜愿半蹲双膝翻箱倒柜,然找遍整个屋子,亦不见半分影踪。
“谁动过我的东西?”
瑗儿回忆:“六姑娘走后不久,四郎君唤我去庭前修剪树枝,至于何人进过六姑娘房间,我却是不知了。”
“定是李元吉偷了我的东西。”李惜愿疾步冲出房门,跑向另一侧李元吉卧房,将门大力猛踹。
“李三胡,你给我起来。”她切齿拍门,“把我的东西还我。”
李元吉正侧卧榻中与小厮耍玩六博,听得门被踹开,罢了手,眼帘掀向兴师问罪的女孩,痛快承认:“来为你那破字?实话与你说罢,皆怨天寒地冻,我已拿来烧了取暖。”
“烧了?”李惜愿心中怒火顿然升腾,几欲攫住神智。
目眸环视他房间,定睛视向角落的炭盆,其中尚余几片残留的页角,摇晃如烬中枯叶。
“六姑娘!”
“姑娘快住手!”
“莫打莫打,和气为贵——”
闻风而来的仆役们手忙脚乱拦阻,李惜愿却已向李元吉扑去,不过眨目功夫,两人便已如麻花般扭打在一起。
“你们两个成何体统!”
万氏厉声骤响,李惜愿方堪堪罢手,伫立原地,一双眼仍恼恨地瞪视李元吉。
女孩鬓发被揪得散乱,李元吉狼狈程度亦不遑多让,面上被她划出两道抓痕,血滴子扑扑往外冒。
“这又是为了甚么?”万氏柳眉半拧,“皆是国公家的哥儿姑娘,夜半三更不顾体面厮打,传出去不知要惹多少笑话。”
李惜愿从来不曾打过架,可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此时李世民与长孙知非早已睡下,听闻动静焦急披衣前来,李惜愿掀眸一见嫂嫂,呜哇一声钻进她怀中。
“嫂嫂,三胡欺负我——”女孩在她怀里涕泪横流,“他把我的拓本和习作烧了,习作是小事,但那可是晋代的拓本,还是别人赠予我的,他不知道这有多珍贵……”
“岂有此理!”李二郎知晓妹妹素来珍视他人赠物,猝然怒从心起,劈头呵斥李元吉,“成天只知欺负妹妹,天底下哪有你这般兄长。”
李元吉虽不惧万氏,但对兄长毕竟心存畏怯,叉臂漠哼:“若非你们夜游不带上我,我还懒得动她那破本,终日将我李元吉视作无物,我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哥哥,他说那是破本……”李惜愿揉着红肿成桃的目眶,哽得上气不接下气。
万氏本欲追问甚么夜游,见李小六难过至极,顿也不好多作责怪,思量着原是兄妹之间为些无关轻重之小事闹龃龉,远方更漏忽响,便唤李世民:“建成不在,是非对错由你这个做二兄的来主张,切莫偏袒。”
言罢,恹恹欲睡的万氏回屋续梦,房门砰然闭合。
“你们要做甚么?”须臾之间,李元吉蓦然发觉面前二人唇畔勾弧,目露惊恐地后退。
李二郎抱臂视向妹妹:“如何处置三胡,小六来定。”
李惜愿此时心稍平和,转了转眼珠,旋即眸眯成隙:“罚三胡做一百个俯撑。”
声调逐渐不怀好意:“我还要坐他背上监督。”
“嫂嫂救我……”李元吉病急乱投医,转向一旁笑视不语的长孙知非求救。
她却爱莫能助地眨目:“三胡往好处想,未尝不可借此强身健体,亦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