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攸在沙发上无声地睁开眼,眼里毫无睡意。他偏过头,林黎在床上睡得很沉,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
她没有问为什么他不回家,只是很开心他可以不用冒着大雨赶回去,还特意偷偷管护士要了毛毯。
江攸给她盖好了被子。
他轻手轻脚地翻出了病房,低着头快速地在病房的窗外穿行。每路过一个亮着灯的窗口,他就停下来,借着夜色的掩护看向窗内。
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他最终在尽头的房间里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Carter果然被送到了诊所来治疗。
他还有很多没有事情没有问清楚,他不能就此停止。
江攸刚要翻进去,忽然听见门开了的声音,有人进了病房。警长匆匆走了进来,面带疲倦。他掸了掸身上的雨水,在病床边瞧了瞧还没有醒过来的Carter,便在床脚的沙发上坐下了。
江攸在窗外安静地等了一会,许久警长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眼前浮现了医生忧虑的眼神。
“你知道我和你爸爸是很好的朋友,如果需要帮助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江攸犹豫了半晌。
他按照记忆找到了医生的窗口,没想到这个点医生的房间里还亮着灯。窗户拉着纱帘,有争吵声隐约从里面传来。
“够了——我不想听!” 男声怒喝到,“我儿子还躺在隔壁,浑身都是伤,你让我怎么冷静?”
医生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烦躁,“我说了,我已经看过了,全是皮外伤。”
“所以我让你把给警方的鉴伤报告给我改了,改严重一点,” 男声冷冷地打断他,“我一定要让伤了我儿子的人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了。”
“……我不会改的。” 医生坚持道。
男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嘲讽道,“这个时候你又正派起来了?不要说得好像你没干过这种事一样。”
医生没有说话。
“不就是一笔钱的事吗?医生,” 男声笑了一声,“你开个价吧,总不能拿得比警长还要多吧?”
“我不要你的钱——”
“怎么了医生?受良心折磨了?当年你收钱可是收得快多了。”
“那个婊子找你鉴伤的时候,不是你把她的鉴伤报告给改了吗?交到警察手里的无侵犯痕迹,不是你一笔一划地写的吗?现在装什么好人了?”
“我可是到今天都还记得那个婊子在警局时看见我的表情,真是令人记忆犹新。”
江攸瞳孔猛地缩紧,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感觉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剧烈疼痛,就好像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被人敲碎了,踩在脚下反复碾压——被他死死压在身体里的恨意再也无法控制,带着撕碎和毁灭一切的绝望,压迫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和每一次呼吸。
他就像是溺水了许久的人,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看不到尽头的,令人恐惧的深渊。
“攸攸,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读完高中,等你考上大学,你就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答应妈妈?”
“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受到伤害”
……他终究还是要食言了。
*
林黎是被生生疼醒的。
她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地睁开眼睛。
系统凉凉地说:你醒啦?恭喜你,任务要失败了,你可以躺回去了。
林黎:…………
林黎被电得骂都骂不出来,只能咬牙硬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感终于褪去,林黎已经出了一身汗,嘴唇白得跟纸一样。
她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缓了半天,才意识到了自己是谁在哪为什么会被电。
林黎:…………这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她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就任务又要失败了??
窗外已是清晨,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终于停了,天却仍旧阴沉沉的,没有放晴。
原本躺在沙发上的江攸不知所踪,只留下毛毯整整齐齐地叠着。
林黎摸了摸沙发,一片冰凉,看来已经离开很久了。
她这才注意到走廊上异常凌乱的脚步声。
打开门,门外几个警察刚巧路过。Kelly也在他们其中,脸色很严峻,看到林黎站在房间门口一脸茫然,她停住了脚步。
Kelly和同事交代了一声,便朝林黎走了过来。
与此同时,走廊尽头又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林妈妈跑得满头大汗,满脸焦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林黎不动声色地给林妈妈打手语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压下了心里绝望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