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都道我善妒,可这实在蹊跷!」她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激动:
「我自问勤勉,课业尚且吃力。那宁璐前两年不过中流,如今竟科科夺魁!」
「倒与张明远如出一辙。」林昭然道。
「正是!」慕容雪纤指攥紧袖口,「他们三人终日厮混,却回回考得头筹。更可气的是,竟连甲等班的选拔都推辞了!」
林昭然蹙眉:「你过虑了。」
「你就不疑心?」她急道。
「自然疑心。」他轻嗤,「可又能如何?总不能因他突显天赋就寻衅滋事。」
忽见白明泽从廊柱后闪出,圆脸上堆着促狭笑意加入谈话。
林昭然有时疑心这厮是否生着对专闻闲话的顺风耳。
「我懂你们的意思,」白明泽搓着胖手道,「张明远从前分明和我一样是个庸才,怎的突然开窍了?」
「总不会是暑假突飞猛进。」林昭然摇头,「怕是这两年都在藏拙。」
「蠢透了!」白明泽一拍大腿,「我要有那本事,早吹得全阁皆知。」
慕容雪冷哼:「装两年废物?迟早要露马脚。」
「那还能有何解释?」林昭然咽下后半句——诸如夺舍、阴魂附体等邪术,料想天衍阁早该排查过。
「许是预先知晓试题?」她迟疑道。
白明泽怪笑:「除非他能未卜先知。前日楚教习临时口试,他答得比典籍还利索。」
三人踏入丹房时,谈话戛然而止。
这炼丹之所与其说是讲堂,不如说是座工坊——二十张青玉案错落分布,每案皆陈列着各式丹炉器皿。
今日要用的药材已备齐,不过有些尚需预处理——比如那些地穴蟋蟀,总不至于活蹦乱跳就扔进沸液里。
丹道与结界术一般繁复,所幸教习深谙授业之道,林昭然修习起来倒不费力。
因器具有限,弟子们需两三人结组,他向来与白明泽搭档——实则与独修无异,只要能让那话痨闭嘴。
「昭然兄,」白明泽突然压着嗓门道,声量却足以让半个丹房听清,「咱们教习竟有几分姿色!」
林昭然牙关紧咬。这蠢材就算刀架脖子也学不会噤声。
「白明泽,」他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指望着以丹道成绩谋职。若被你搅黄,这辈子休想我再搭理你。」
白明泽悻悻然闭嘴,却仍偷眼瞟着教习。
林昭然则专注于将蚀木蜂壳研磨成粉——这是炼制今日特定粘合剂的必备材料。
平心而论,苏曼教习年近五旬却风韵犹存,想必是用了什么养颜秘术。
毕竟身为炼丹师,说不定连传说中的驻颜丹都能炼制——虽然此物稀有且总有瑕疵。
「真不懂你为何偏爱这课,」白明泽边捣药边嘟囔:
「连真元都不需调动,整日不是采药就是切根…跟厨娘似的。老天,我们居然在熬胶!这种活计就该让女子来做。」
「明泽…」
「本来就是!」他振振有词:
「连教习都是女子。虽是个美人儿…我曾在典籍中看过,炼丹术本源于巫觋之术。至今许多炼丹世家,祖上都是巫修。没想到吧?」
林昭然指节微顿。他岂会不知?
入天衍阁前,他的丹道启蒙老师正是位古法巫修。
那老婆子连“炼丹“二字都不屑称,只道是“熬药“。
不过这些往事,还是烂在肚里为妙。
「若再不闭嘴,」林昭然正色道,「下回便自己结组吧。」
白明泽顿时慌了神:「别啊!我哪应付得了这些?」
所幸教习正对张明远新炼的灵药赞不绝口——那家伙竟用制胶材料配出了强化药液。
苏曼教习非但不怪他离题万里,反倒满面春风。
林昭然摇头摒去杂念。
若换作自己这般标新立异,怕早被斥为好高骛远。
难道只因张明远是张氏世家嫡子?抑或另有隐情?
此刻他忽然懂了慕容雪的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