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熟悉的人在,蔓蔓还会因为不熟有些拘谨,收敛点小性子。太子也没有挽留,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在小丛假山石头中徘徊游动着的锦鲤。
锦鲤被养得很好,甚至有些过于好了。
因为比起御花园荷花池中养着的锦鲤,身形苗条,肥瘦均衡,在水里游动也十分灵活。
每条单独拎出来都品相很好。
这里的锦鲤就有些胖了,甚至因为胖,游起来还有些不紧不慢的,连游动都显得慢慢吞吞的,跟吃撑了不怎么想动一样。太子拿起一个棋盒随手捧着,拣了些鱼食起来往水里撒。只见方才还游动得慢吞吞,看到人也懒得动弹的胖锦鲤,顿时就成了灵活的水中胖鱼,凑过来吃东西了。
太子看着在水里抢食的锦鲤,明明很有趣味的场景,却没有被逗笑,只是静静的看着,眼里毫无波澜。
瓜尔佳氏重生回来之后,一直都小心谨慎的没有露出任何端倪。照着上一辈子那样接受着宫中派来的嬷嬷们教养,指导,表现得就是在一心一意的想要成为一个完美的太子妃,甚至更为出色。因着本身的经验,对她来说原本吃力的,都变得游刃有余了。只在康熙二十七年回京,要定下婚期前为了拖延明确定下来的旨意。不用拖延多久,知道只要拖上一阵子,太皇太后就会薨了,到时候国丧三年都不会提起与太子的婚期。
太皇太后年老,薨世是没有办法阻止的,但自己母亲的离逝却可以。好歹当了多年的太子妃,对这些宫里的阴私手段不说得心应手,也是能防范的。
只是当年太年轻,并不懂那些,才吃了这些亏,等她知道反应时,都只剩下了悔恨。
母亲身体原本好好的,却因为风寒就这么一病不起去了,以石蕙兰现在来看,自是处处透出了蹊跷的,有意防备,这才保下了母亲。她一有动作,太子就知道了。
这样的异常与他在′上辈子′的太子妃行为不符。自太子′回来′之后,就在反复的确认着事情的走向。现实与梦境的分不清,在这些年一步步的对应下,都在往"上辈子'的走向发展着。
太子妃的人选,即便皇阿玛对他看重偏爱的儿子,也不会有让他选择拒绝的权利。
太子妃的人选不能为他所左右。
依旧是出身瓜尔佳氏的石蕙兰,上辈子'的太子妃。这些的不变,好像应征着他的未来结局一样,不详的很。太子不可能一点都不关注这个人。
因为与这个太子妃的婚期一再被延误,老大和老三老四他们都已经成婚了,唯独他这个成年的太子仍旧未成婚。
这个太子妃人选死了的话,不就有不一样的地方了?皇祖母薨世那年,瓜尔佳氏人来了京城,太子就想让人动手了,这并不是很难。
毕竟有的是人想让他的婚事不顺利。
说不定还很乐意,让他背上一个克妻的名声。就在那一年,太子就发现原本进京之后,没有水土不服病倒这回事的人,居然病了。
太子还以为是别人动的手的,在他的人还没有动手之前。结果居然是石蕙兰自己故意的。
鉴于自身的情况,太子很快就根据这不一样的反应,进行试探。想确定,到底是换了个人。
又或者就是那个人,只是多了份经历。
比如,上辈子。
对方保下了母亲,太子就确定她是什么来路了,合着是和他′一样'了啊。太子收到消息之后就轻声的笑出来了。
明明是温润的气质,笑起来俊雅又温柔,眼眸却是黑黝黝的,像是两个黑洞一样照不进光亮的死寂。
烛火摇曳,烛光下映照投注下的影子,像是爬出来的恶鬼一样扭曲。所以对方当时,才能正正好的借着病情拖延了一些时日,就等到了国丧。仿佛知道皇祖母一定坚持不了多少时日了。是不想嫁给他这个将来会被废的太子,另有想法,才会避免明旨定下婚期。让他想想,对方的打着主意是,就算能退了太子的婚事,她也做不了其他兄弟们的福晋。
但又不甘于就此平庸的沉寂过了这一世。
是皇阿玛这条出路吧。
只有皇阿玛这条路,才能摆脱这门婚事的同时,又能让她有机会得到上辈子得不到的。
如果只是想做了个简单的预知梦的太子,说不定还很会放过彼此。毕竟和那位太子妃也没什么感情,对方嫌弃她,难道他就不会了?只是现在的太子,可没有这样的成人之美的雅量了。对方想摆脱这婚事,那巧了,死也是一样的。他会为她这个没有过门的未来太子妃,做做样子伤感一段时间的,再和皇阿玛说说自己可能也是个克妻的吧。
这样的想法,在石文炳带着妻儿回京的时候,改变了。那天他是怎么想的。
想着这还未见过一面的太子妃就这么没了的话,到时候他怕死伤感的时候,都没有什么真切感。
因为就算到了正式见面,太子也是见不到一个死人的。就当是圆了这,总是因为这样,那样,会错过的一面吧。出宫之后,替身留在一处,他则是换了打扮出来了。在进京前的休整的驿站里的,静静的等着。虽然是见面,但也只是单方面的见面,太子根本没打算露面。与其说是特意出来,不如说是出来松口气居多。他见到了与′上辈子'′没什么两样的太子妃,毫无变化。还以为这重生一趟,会有些不同。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多了知机的从容与藏在眼里的野心。不过他本来就没有对这一面抱什么太大的兴趣,一个不久之后就会死的人。一个知道未来事的人,然为了自己也会绝口不提,但还是有些威胁的。其应付这麻烦,不若直接解决了,太子的视线随意在太子妃身后跟着下来,带着帷帽的身影带过。
无趣的正要收回视线,视线却猛地一滞,瞳孔在那瞬间微微放大。胸腔那颗心脏,在这一刻,在砰砰的跳动着。他甚至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好似在一瞬间周围安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响声。
在′重生'′后第一次如有实质的感觉到。它原来是在跳动的。
直到那被微风吹开的帷帽面纱,被那只小手带着点烦躁的拽回拢住,将那张原本掀开一角就漂亮得惊人的小脸挡得严严实实的,他才回过神。即便远远,在漂亮得过分抢眼的精致小脸上,也依旧觉得她的眼睛生得最好看,灵动鲜活。
真漂亮。
他要得到。
太子听到廊下的脚步声,但是可能本人带着小情绪,踩在地上的声音有些重。
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眸有了波动,面上的温润的笑意少了些公式化,抬眼含着浅浅的笑意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