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是不是忘了我是用双剑?
穿过山底草木密布的繁复阵法,走过九疑半山腰上缠绵的云雾。宋鹤林终于看见了那块用着鲜红朱砂镌刻的两个飘逸地几乎要飞上天的大字一一九疑。
九疑山五峰,峰峰皆出当世人杰。
每峰以亲传为首,内门弟子加之外门弟子填充建设。银官早就先行去了长老堂,由她掌事的入门试炼这一回可谓是一波三折。本来入门试炼到现在这时间早就该结束,却因为种种乱子拖到了现在。宋鹤林现在当不了银官的小尾巴一-他得先去领罚了。师姐罚了他多接十份悬赏
悬赏是每个九疑弟子每月都要完成的指标,根据弟子品阶不同各有不同的悬赏,譬如给灵药峰的药田除草,给鸣召峰磨画符的朱砂。更高阶一些的,便是像银官师姐那般下山平定祸乱。不过师姐常常自己一人在夜里就去把悬赏做了,平日里太阳大了就喜欢躲在某个房间里开始处理文书。宋鹤林在悬赏栏前摇摇晃晃许久没有看到轻松一点的悬赏,最后扯了扯衣摆决定先等候时机。
“眼光倒是挺高。这些都看不上?"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在宋鹤林身后传来。“师兄?你就出关了?"宋鹤林回头,看着来人惊声道。是千舒峰上行一的弟子,修符道的陈矫师兄。陈矫没有回答,毕竞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喏,就这个吧。"陈矫抬手在悬赏栏上揭下一张,塞进宋鹤林手中,“要做十份呢,你要再想偷懒,你师姐就得把你关进试炼塔再也不放出来了。”宋鹤林将那纸悬赏翻开来看了一眼,又开始焉巴了,“师兄,后山那池子都荒废多久了,我怎么洗得干净啊?”
手上那一纸悬赏上赫然写着一-清洗千舒峰后山寒池。陈矫一摊手,“难道你想去北境处理雪妖?嗨呀,师弟,就这样先做着去呗。你可是要做足足十个悬赏呢。”
宋鹤林抱着那张纸,垂头丧气,“好吧。等我日后领块御寒石再去,后山寒池简直要把人冻成冰块。”
徐柯也是同样被罚的那个,已经揭完悬赏开始跑去做了。宋鹤林拿着手上那张纸,收好叠放在袖袋中,问道,“师兄,走吧,咱俩一起回千舒等师姐去。”陈矫把手往后一背,“你自个回去吧,九疑的论道会在即,我去长老堂找师妹商量商量。”
银官还有陈矫,皆是九疑千舒峰得以挂名长老堂的理事弟子。宋鹤林叹一声气,“好吧好吧,我回去找好吃的了,不带你们两。“未了他像是觉得不够,有点可惜地开口,“两个大忙人,哼,我就勉强给你们两留点吃的吧。”
陈矫背身朝他挥挥手,往长老堂的方向走。宋鹤林想再说些什么最后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一路往千舒峰走。隔着老远,宋鹤林就看见在千舒峰上悠哉喝着茶的父亲。一枚石子被千舒道人踢到了宋鹤林面前,“还晓得回来?”宋鹤林大步走上前,坐在千舒道人身侧后端起茶壶开始牛饮。千舒道人抽出了手旁一根细长的木枝打在宋鹤林手背,“糟蹋了我这好茶。”
宋鹤林不管不顾,继续猛灌茶水。
待到壶中茶水见底,他才一把放下茶壶,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千舒道人问他,“你师姐呢?”
宋鹤林只答道,“长老堂。”
千舒道人同样也是修因果道的前辈,自然看得见自家傻儿子上的因果线,牵出来细小的因果线像是缠在他周身的茧。只是同样的,千舒道人也注意到了那些因果线上奇怪的一点一-因果线只在他周身游离,而根本没有链接到其他人身上。这是……千舒道人陷入思索。
“爹,什么茶,好苦。"宋鹤林问道。
千舒道人再次借着手上的木枝戳了戳宋鹤林脑袋,“照你这么喝,什么茶都会苦。”
宋鹤林终于安分了下来,和千舒道人坐在一块撑手看着蜿蜒的山路,眼睛里的视线遗留在远方。
千舒道人摇了摇茶壶,倒出了宋鹤林剩下的那一口茶。“怎么样,臭小子在无有乡有什么收获?"千舒道人开口,像是终于想起来要问一问无有乡一事。
“您儿子收获了无数个屁股敦。“宋鹤林双手撑着脑袋,这般回道。千舒道人有些想笑,忍了一会发觉自己并不用忍,于是也就开始笑起来。“那你师姐呢?你师姐在无有乡里做了什么?”宋鹤林很想回道差点把您儿子的记忆删除,但还是中规中矩地回了句,“收获了您儿子的一枚玉穗。”
千舒道人继续问,“你身上玉还挺多的,天天在我库房里搜刮。说吧,送的哪块?”
“无有玉。才不是您老库房里的,那可是我自己冒险取来的。"宋鹤林解释道,似乎还带上了些许炫耀般的语气。
“哦~所以是这样被你师姐罚的对吧。”
得,忘了这茬。
宋鹤林的表情已经将他出卖,他也挣扎不了,败下阵来。依照他爹这个漏嘴,大概过不了多久,各峰长老就会知道,然后亲传们就会知道了。
千舒道人,聊天时最收不住嘴。具体表现如下一一“你师姐啊,来千舒这么久了总也不见她带其他什么饰品,有个玉穗已经算是不错了。”
“说起来,我刚见到她时,她倒是一身环佩叮当,在人群中是个顶个的显眼。那个时候虽然也是一身白,可却和现在截然不同。”抖搂出来的碎嘴便是入山前的银官。
“她还格外喜欢银饰,身上那串镂空雕花银铃漂亮得很,响个不停走哪响哪。”
宋鹤林乐得听一听父亲的闲话,“那师姐现在怎么不带着那些?”千舒回,“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时就是为了带她回九疑,但她拒绝了。后来又遇见了她,她便没了那些饰品,也答应和我回九疑了。”千舒看着宋鹤林身上那未接通的因果线开始游动,他折了折手边木枝上的碎叶。
宋鹤林支着脑袋往父亲的方向靠了靠,继续听着父亲的漏嘴絮叨,可千舒却没有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了。
“你师兄师姐都是和我有一段师徒缘的孩子。都是自己有主意的孩子,我也干脆让俩孩子自由生长了。”
“这俩孩子,长了许久,就像是根系深埋的参天大树,窥见的只不过其中十之一二。”
宋鹤林迷蒙着,不知道父亲怎么突然说到这里来了。嘴里只蹦出来一个短短的语气词,“啊?”
千舒道人眉毛一松,瞧着他这没心没肺不管不顾的样子。刚刚几句话千舒只是想到了宋鹤林身上的因果线,若是宋鹤林只是依赖他银官师姐的温柔强大体贴…
“愣着干什么?让我瞧瞧你这段时间长本事了没有。”说着,千舒道人朝着宋鹤林的方向投掷出来一个茶杯。直朝宋鹤林的面门而来,宋鹤林躲闪也来不及了。茶杯的边缘擦着他脸颊而过,他被茶杯的势头冲地扭过头去。
再扭过头来时,嘴边已经叼上那只茶杯。
千舒道人朗声笑,接着手边的枯枝开始上前和宋鹤林试招。“臭小子,有点反应力。”
“那不是…我的反应力绝对不是吹的…"宋鹤林刚想多说几句,结果面门就被那支杂草戳中。
戳得他面门一痛,想要躲避接下来的力道于是急急地往后退去。急退到临近台阶的角落,宋鹤林的背后撑上一只手,让他免于从台阶上狼狈地滚落下去。
来人用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宋鹤林撑好,自己也迈出了踏上台阶的最后一步。
“师姐…“宋鹤林转头时就这样不期然和银官对视,“这么快就回来了!“千舒道人来势未停,提着那支野草倒像是提着一柄宝剑。银官也干脆抽出腰间一支神木签,不加卦辞就这样拿着这样短小一支木签和千舒道人的野草打得有来有回。
“师父,连我一块打啊?不是给小师弟开小灶?“银官借着间隙开口。千舒道人虽修丹道,但早年处理医闹烦不胜烦于是就有了这样一手折枝为剑的手笔。不得不说,这法子确实少了好多找上门来的医闹。千舒瞧着面前接招接的顺畅甚至有些随意的银官,也起了一些比试的心思,“哟。我家二弟子,打不得?”
银官带着那支仅有一手掌长的神木签又接下千舒道人的一戳,“当然打不得,您把我打得落花流水,我还要不要面子?”银官这一句话显然是在开玩笑,但她表情却又看着格外正经。宋鹤林实在忍不住笑,大声朝着两人的方向喊,“师姐,别惯着我爹。”“嘿,你这小子,胳膊肘往哪拐?”
千舒峰上树荫投向斑点散乱的光影,一师一徒在院落中一个拿着木棍一个拿着木签,倒是颇有少时学剑时的影子。
宋鹤林才听说师姐从前很喜欢佩作响的饰物,不禁开始幻想若是真的佩上,银官此刻翩飞的衣摆或许会带起一阵又一阵的清脆铃声。可能音调有些杂乱,但此情此景,谁说不是动人心弦的响动?山上千万年未变的青翠叶片飘落,银官闪避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才挡完腰侧的点刺,又回身接下脸侧的一扫。
愈加看不清的动作中,只剩下她额间那一线红痕拉扯出拖尾般的残影。银官被千舒道人一挑挑住了一处脉穴,被戳上后有一丝微微的痛感。千舒道人则乘胜追击,目标直奔银官手里那支木签。千舒道人特意使了更加重的力道,木签被挑飞了。正想笑着打趣银官,却见得她另一只手上前。手上是她剩余两支神木签,两支木签在她手里被摆成了一把剪刀样式,就这般借着倏尔合并的力道和还算有些锋利的边缘。
一一硬生生将千舒道人手里木枝剪断。
她额上还带着结成滚珠的汗,刚刚被木枝挑飞的手腕也开始出现一处红肿。但她还是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一式引蛇出洞。银官有些得意的话语在光影中跳跃,随着千舒道人手上那半截残枝落地的声音一道响起,“师父,是不是忘了我是用双剑?”这一场兴致忽来的比试,银官没有用卦,千舒没有用他那无影无踪的毒和丹。草率又普通,随意又没有任何约束。
宋鹤林还在愣神,视线在他父亲和银官两人中间游离。009号打破了他的愣神,“站着干嘛,去给任务对象擦汗!”宋鹤林得令,欢呼一声举着自己的袖子跑向银官,想要给她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