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深在她旁边落座,侧头望着他,昏暗里,他的眼神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温文尔雅不怒自威的陆少。“吓到没?"他问。
江南摇头。
“也对。"想起什么,他淡淡一笑,“改天给你玩玩。”江南其实有些兴奋,但没表现出来。
“怎么不去床上睡?"关于刚才的事,不论她听没听见,他没多提一个字。瞳孔在眼睛里转了一圈,她说:"不去。”女孩的语气斩钉截铁,男人看她一眼,“哪儿来的怨气?”她攸地说:“谁知道谁在上面滚过,床单换没换过。”陆晏深皱眉,伸手揉揉她软乎乎的脸:“江南,你到底要给我加多少份罪名?”
她不说话,直勾勾望着他,那眼神,无辜又委屈,固执又清冷。陆晏深顺手蹭了蹭她微烫的耳朵,眼神深了几度,嗓音也变得朦胧:“我带你去滚滚?″
………“江南投降,“今天不行。”
“怎么不行?"他逗她。
她直言:“没准备好。”
他没多说,只将手绕到后面揉了揉她的后颈:“饿吗?”已经凌晨五点,江南没觉得困,倒是真有点饿,她点了点头。陆晏深拨通内线电话,吩咐厨房做些吃的。“要不要睡会儿?"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她不想睡,一想着他还有伤在身,便说:“你是伤患,你先睡。”“你没准备好,怎么睡?”
江南也是胆子大了,意味深长说:“少爷这只胳膊……能用力吗?”陆晏深看她须臾,又揉揉她后颈,声音异常平静:“你会知道。”恰是这样的话让她禁不住往后缩了缩,但他没准,很容易就将她固定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陆晏深确实有点疲惫,他靠着沙发抬手揉了揉山根,侧过头无声地打量着女孩。
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她拿枪扫射江家姐妹和靶子的场面,那股杀气,站在几米之外都能感受得到。
一开始他还觉得哗众取宠,后来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交集,他慢慢发现,她与所有批量生产的塑料花不同。
一一她是那株带着露水和虫洞的野蔷薇,凉漠是她,孤勇也是她。久久没听到声音,江南侧眸望过去,昏暗中,被男人温柔绵长的眼神怔了一下。
一时间,叫人分不清这之中的情意占几分,风月占几分。静默无声对峙片刻,陆晏深握住她一只手,轻轻闭上了眼。怕饭好了人起不来,江南没敢睡。
难以想象,她跟陆晏深会有如此纯情的一面,不开灯的房间,相安无事地坐在一张沙发上,静默无声的休息。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奔腾着,侵蚀着人心。厨房阿姨喊吃饭的时候,江南深怕打扰到休息的陆晏深,起身动作很轻,但他还是醒了,然后陪她下楼吃了些东西。用完餐海边就翻起了白肚,陆晏深让江南留下来休息。她说:“那不能,得回去当牛马。”
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词汇,男人静静地笑笑,喊来司机开车,他送她回去。一夜辗转,昨天和今天大不同。具体哪里不同,江南也说不上来,感觉轻轻飘飘,踩不着地,不踏实。
一旁的陆晏深上车后就合上了眼,呼吸很轻,不知道睡着没。这是江南第一次坐他那辆防弹防爆的专车,她侧眸睨着他高挺的眉骨看,心叹这鼻梁不愧有俄罗斯混血成份,比大部分亚洲人的更挺,更直。“这么喜欢看我。“人没醒,倒是先说起了话。等他睁开眼,江南就看向了前面,装作没听见。陆晏深这才在她身上看见一点少女影子,带着一股倔强的羞涩。“总觉得你不是斯文的性格,是隐藏起来了吗?"他拾了她的一撮头发在手里玩。
江南回眸对上他的眼:“陆先生猜猜?”
“怎么不喊少爷?”
“少爷。”
他不是喜欢讲话的人,最近说的话偏多:“不去实习,选择做生意,是喜欢?”
江南认真点头:“是喜欢,只不过才疏学浅,尚在摸索中。”这个问题跟他讨论,简直等于触到了天花板。陆晏深问:“有什么最核心的问题解决不了?”她歪歪头:“你教我?”
男人望着她,说得真诚:“没有不教你的理由。”心跳在这一刻漏了半拍,江南没能第一时间说上话。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他都表现出了十足的诚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分不清。
他比她大着六岁,她还在跟韩英东奔西走求生存时,他就已经是国际班的佼佼者。
她还在上小学,人家就已经在国际大公司里有了一番成就。现在,更是宇宙和微粒的差距。
不论是言谈举止,处事风格,人际交往,还是与生俱来的雄厚资本,他都是顶尖的。
江南在他面前,就是个黄毛丫头。
“那先生教我。"江南鬼使神差这样说。
“好。"男人的话没有过多的修饰点缀,简简单单,也明明白白。车子开到店门口时,天刚亮,寒气逼人,街道空旷,路上行人三三两两。下车前,江南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道了句"回见。”男人翘着二郎腿,目光追着她,没说话。
等江南下车后,才发现他也跟着出了车门。她疑惑地眨眨眼。
他说:“我的花。”
时候尚早,周许还没来开门。
江南左右看看,弯腰自地上一块松动的石板下掏出把钥匙,从善如流打开了店门。
陆晏深将她这些举动尽收眼底,饶有兴趣地看看那块石板,又看看她,笑了。
不论表现得多成熟,她到底还是年轻的,朝阳一般的,像火一样。店面很小,里面摆满各种各样的花,他进不去,只得站在窗户外面。江南从展柜上抱起那束"命运多舛"的花,转身走两步就递到男人面前。“再不要这次我真丢了。"她说。
“不敢。“陆晏深配合着,没接花,先看她。“嗯?"女孩见他不接,抖了抖手。
男人说:“过来一点。”
她于是又向前跨了大半步,直到脚尖抵到墙。“你到底……
话没说完,脖颈被人不轻不重一握,下一刻,陆晏深温热的唇就覆在了她柔软的唇上。
这次,他没有跟她打商量。
深冬寒冷,两人都有些冰,但碰上的刹那,就变成了滚烫。陆晏深动了动,含住她的唇峰,见她始终睁着眼,他抬手轻轻捂住,等她闭眼,才又深深吻下去。
没有烟味,没有血腥,有的只有他清冽的剃须水的味道,香香的,独特的。老旧的街,萧索的天,一窗之隔,男人弯腰,女孩捧着一束鲜彩夺目的芍药微微踮起脚,两人隔着窗台接了个绵长又刺激的吻。呕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江南被惊了一下,侧头看去,对上周许瞪得比铜铃还大的眼。
周许手里的钥匙吓掉在地上,人跟被夺舍了似的,一动不动看着他们。陆晏深恍若未见,自然而然从江南手中接过花束,甚至不忘绅士地跟呆若木鸡的周许颔首打招呼,然后又回头蹭了蹭江南的脸颊,温和地对她说:“下次带你见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