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守了她一夜,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
江南也看见男人眼底覆着层浅浅的灰色,以及他下颌冒出的些许青茬。
这不仅对他的形象没有任何影响,反而更多了一番滋味。
高悬的明月突然着陆,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她静静盯着他,不说话。
旁桌上摆着台电脑,陆晏深坐过去,动手发了份邮件,回眸看她:“你早年生病没有根治。”
陈述句。这也是刚才他跟医生聊的话题。
见她只定定望着他依然不说话,男人蹙了下眉:“这是什么习惯?”
因为签的花艺师协议是两个月,江南那晚虽然走了,白天依然会按部就班去完成工作,只是晚上没再那里住而已。
而陆晏深,那晚之后就没再回过别墅。
江南以为自己拒绝了他,以他的身份,绝不会再搭理她,毕竟他陆晏深要什么样女人没有,排队等着的能从港城连到伦敦。
但她想错了,或许自他在会所前观察了她三天,车子都开出去又倒回来问还是不是巧合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只让她做个临时女伴。
其实他们并没因为之前那些模棱两可的风月话而变得熟悉,仍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生疏。
即便是现在,他就在这里,也近在咫尺,江南还是觉得他们之间隔着条银河。
她望着他,扯着干涸的嘴角无奈笑笑,“二少,我玩不过你。”
陆晏深倚着桌角,看她的视线直白,不知是不是为了慢慢消耗她的性子,他没有急着回话,等空气沉寂许久,才慢悠悠开口:“讲点道理江南,到底谁在玩谁?”
江南噎了一下,问:“你真的在追我?”
“不像?”他轻声问。
她又不说话。
他睨着她因为高烧退去后红温尚在的粉润脸颊,笑了笑:“或者,你们年轻人是怎么追人的,赐教。”
陆晏深不笑时,凤骨刚烈风华冷峻,笑时,如掬起一捧最明亮的星和月 ,世间万物皆可融在他那双深情真挚的眼底。
彼时二十岁自认为没有心的江南,心潮深处就这么被扔了快石子儿,涟漪敲着胸腔,荡开一圈又一圈。
之后江南又在vip病房住了三天才出院,这场错不及防的病把她折腾得瘦了好几斤,等她再去城堡工作时,里面多了几个营养师和家庭医生。
那是陆晏深向她砸过来的糖衣炮弹,工作原因,江南想避都无从避起。
她不仅要每天按时按顿吃营养餐,还要接受医生的检查,吃药,治疗。
没用多久,江南的体重就回弹,甚至还比以前重了两斤,过去没有根治的病,也逐渐好转。
陆晏深几乎每天下班后都会回那里,就算江南晚上不愿意住下,他也不强留,会派车送她回去,有时也亲自送。
在这场风花雪月的追逐里,江南好比是他势在必得的一个项目,他耐心十足地铺开网,撒下让人头晕目眩眼花缭乱的饵,就等着她心甘情愿去咬饵。
两个月的工作很快结束,时间来到十二月,港城气温骤降,天气预报说或许会有雪,没有人相信港岛会下雪,上一次下雪听说是十几年前。
结束工作的这晚,是陆晏深送江南回的店。
其实已经打烊了,但她还是麻烦他送到店里。
老旧的街,坑洼的路,斑驳的墙。
陆晏深站在与他身份衣着完全不匹配的橱窗前,靠着车门给自己点了支烟,打量着那间小店,视线最终落在女孩身上。
她在里面走来走去不知在忙什么,就是不看他。
“今天以后我的工作就结束了。”江南对他说。
男人“嗯”一声,没有下文。
“感谢陆先生这阵子对我的一切照顾。”她依旧不看他,说话也没有温度,当他在扶贫似的。
陆晏深配合地应了句:“谢么?我没看到诚意。”
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他这号人物没有的?江南垂眸一本正经思考起来,片刻说:“那我……送你一束花?”
陆晏深扬扬眉,没有拒绝。
于是江南挑了十二朵开得最好的芍药,用最绿也最仙的配叶,以及无数小配花,包成一束嫣红夺目的花束,刹那间,美得整条旧街顿时失去颜色,也点亮了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