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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调查完后开始整理数据

陆安认认真真列出自己要调查的阶级。

贫民,平民,自耕农,商户,小地主,大地主,豪强士绅,吏,官。“你们自揭了条子去调查吧!”

待陆安话音刚落,赵松年这位前提学官便大笑着揭了"官"的条子。朱三十郎兴趣浓厚地揭了“商户"的条子:“我家在襄州也有铺子,正好可以上门拜访拜访诸′伯父。”

陆容一概不问陆安做这些事背后的含义,他只要知道这是陆家九郎就够了。于是揭了豪强士绅的条子,道:“瘦死骆驼比马大,陆家的名头应当还好使。其余诸人也各自揭了条子,纷纷出门。

陆安自然也带着陆沂舟一起,她们行遍周边数县,访查了上百户百姓,记诸民事于随身册子上。

七日后,诸人陆陆续续、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落脚的旅店,身后背篓、书箱、行囊里装满了此行的调查报告数据。

陆安瞧了他们一眼,笑问:“这是怎么了?怎如此垂头丧气?”“先生……“宋讲文的面容有着疲倦与挫败:“我一直以为大薪的天下欣欣荣,百姓也平安喜乐,但如今一调查才知,欣欣向荣的只是豪族,百姓多有愁苦一一就在前两日,无灾无难之时,竞还有人饿死了!”他不是觉得大薪天下不会有饿死的人,但他之前一直觉得,饿死这种事只会出现在天灾来临后,出现在国有昏君、城有贪官时。根据他的打听,襄阳这一地界的知州不贤不贪,是个普普通通不折腾百姓的官员,可纵是如此,仍有百姓被饿死了。…这是为什么呢?

宋讲文眼中满满的迷茫。

陆安当然知道原因,她学过的知识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一一天底下百分之一的富人占据了天底下百分之九十九的资源,天底下百分之九十九的穷人去抢那天底下百分之一的资源,当然会有人饿死。但她现在不能把这话拿出来。

也许以后可以,但现在不行,现在拿出来过早了一些,还会打草惊蛇。陆安便告诉他:“这就是调查的含义,这便是实践出真知,没有调查便没有发言权的含义。”

你不去调查,不去亲自看一眼百姓生活如何,又怎能轻言民生富足?富足是从当地物价,从城里市集看出来的吗?宋讲文沉默着,对着陆安鞠了一躬。

陆安领着学生们开始梳理起了调查报告。

襄州和房州不同。房州多山地丘陵,农作物以小麦为主,襄州水源丰富,农作物以水稻为主。

且,水稻可一年两熟。

亩产二石至三石。一年两熟就是四石至六石。亩产已经很高了,可就这样还有百姓能被饿死,这才是宋讲文情绪崩溃的来源。

陆安不语,只是引导他一一还有其他学生,去看另外一项数据。一户若有夫妇二人两个劳动力,无牛,可种稻二十五亩上下;有牛,可种稻三四十亩上下。

但这是水稻一年一熟的耕作量。

水稻一年二熟时,一户若有夫妇二人两个劳动力,无牛,可种稻十七亩上下;有牛,可种稻二三十亩上下。

瞧着稻田种植面积是少了,但一年两熟,总收获是增多了。如果这稻田是农户自己的稻田,那这收获的确可观。但是……

“豪强乡绅人数不足襄州人口之一成,但稻田数量足有总数量之四成。”“大小地主人数占襄州人口亦不足一成,稻田数量能占三成。”“如此,便去了七成。”

“自耕农只占襄州人口二成,稻田数量占总数量的三成。”“余下六成人口,多是佃户!他们没有田地,只能去租种豪强乡绅、大小地主的农田。”

襄州的租佃,分成大多数五五分,而如果需要主家提供牛来耕作,那就是主六佃四,佃户自己有牛的情况非常非常少,不计在平均计算中。主六佃四,是扣除赋税、种粮后的主六佃四,没扣除前,按实际算,其实是主七佃三。

哦。牛还得佃户自己出钱养。

主七佃三……

有学子看到这个实际分成时,已是愤怒到了浑身发抖的地步。他心里清楚,这还不是最终数量,那些地主豪绅肯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夺走佃户的收成,包括但不限于“大斗"收租、堆尖斛面、收取耗钱……主七佃三绝对打不住!主八佃二才是真相!一一很多事情如果只是文字书写,人们便很难体会到其中的严峻性。就像“地主的存在是对老百姓的残酷欺压",绝大多数人只能模糊意识到地主多收租子逼得百姓活不下去,但具体怎么“逼"的,他们不清楚。更有甚者,还会觉得地主可怜,觉得农民无地又不是地主的错,地主只负责租田地给农人耕种,农人活不下去是天灾的错,是亩产的错,凭什么怪地主。好在,文字虽有模糊性,冷冰冰的数据不会骗人。百姓为什么会饿死?

因为他们费力耕耘,一年下来,共种稻田四十亩,他们却只能拿八亩地的收成。

两个壮劳动力,吃八亩地,够吃吗?他们不饿死谁饿死?更何况,一个家庭能只有两个人吃饭吗?老人呢?小孩呢?陆安冷漠地拆穿:“而且,这只是我们统计的人家,是均值,还有许多人家的情形在均值之下。”

学生们本就在沉默,此刻更加沉默了,只是看着那些数据,脑中好似白茫一片。

良久,学生中的平民学子冷笑连连:“豪强!这就是豪强!该死的豪强!”学生中的豪强出身的学子掩面羞愧,袍子的黑暗寸寸笼罩,像是在埋葬自己。

“先生……“"他们轻声地啜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这样-……”陆安拉过一人的手,也轻声道:“我知道。这非是你们的错,你们只是之前处在家中环境里时,不曾想过去追根究底,这很正常。你们忘了吗?我也是陆家出身,若非此次流放,我或许终其一生也想不到去看这些东西,或许还停留在天下太平的美梦之中……

于是,啜泣声更大了。但学生们也抬起头,用热切的目光看着陆安。陆安却知道,他们只是因着气氛到了,人不由自主和旁人抱团,去迎合大众气氛,并非是真心觉得自己家不好,自己的阶级有问题。所以,这个时候就应该抓紧机会,动摇他们的心神。“你们来看。"陆安拿起一纸数据,不紧不慢到甚至有些堂而皇之的感觉:“这上面记录了豪强占有的土地总数,还记录了他们的纳税数目。”“他们占有的土地最多,缴纳的赋税却不足两成,余下的赋税都是他们手下的佃户分担。”

有学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当真如此?不是说佃户交了租子便不需要缴纳赋税了么?”

另有学生道:“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他们酒水一喝,炉火一烤,就和我炫耀他们是如何把赋税转移到佃户身上的!我当时气得差点抓起酒壶把他们砸个头破血流!”

一一豪强怎么转移赋税的呢?很简单,拒交就行了。欺软怕硬是人的天性,收税的小吏比起去挑战豪强士绅,强迫他们交税,更愿意去强迫佃户交税,反正只要赋税到手就行,谁交的又有什么区别?学生们还年轻。

学生们还有热血。

学生们最好煽动,听到这些话时又最咬牙切齿,义愤填膺。陆安只是在旁边细细地,轻声地引导。

我也不是想害你们家里人,也不是想让你们家里人倒大霉,受大罪。国家的赋税是法律规定,咱们只是让家里人按时交税,这不是什么很为难他们的事情,对不对?

而且,这也是为你们家里好,你说万一碰到个“黄巢”,自己快饿死了,没命了,煽动其他佃户,拿起锄头握起镰刀,趁着月黑风高冲进你们家门,那他们会干什么呢?

才华横溢的陆九思顺势吟作一段诗:“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黄巢啊……”

这一声感慨……豪强出身的学子们齐齐打了个寒禁。赵松年坐在一旁,欣慰且向往地看着这一幕。他就知道,陆九思做任何事定然是有自己的目的的,想来,先生此举,就是为了让国家能收上豪强士绅的税,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吧。先生的心……一如既往的柔软。

软不软的,陆安不知道,她倒是觉得自己的心肠挺硬的。倘若有其他穿越者在此,定然能一眼看出来她在打什么主意。都是在红旗下长大的,谁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只有背叛阶级的个人,没有背叛阶级利益的阶级",反过来说,就是:不要指望整个阶级背叛自己的阶级,但可以寻找愿意背叛阶级的个人。

学生,就是最容易发展成“背叛阶级的个人"的人。至于如何让他们去背叛阶级,也很简单。道理都在圣贤书中了。孟子言: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绝大多数人可以吃肉,但无法直面屠宰场那些支离破碎的残肢,那些四处飞溅的血液,还有一些不知来源于禽兽体内哪个部位,颜色奇异、触感滑腻、气味令人作呕的物件。

一一你可以吃肉,但不要去享受禽兽被宰杀时的残忍场景,能做到这个地步就是君子了。

陆安看着这些学生。

她相信这些学生里,很多人都没有直面过自己家族是如何压迫百姓的。不过,没关系,只要他们多见一见,多搜集一些数据,多瞧一瞧屠宰场是如何对禽兽下刀、放血、割肉的,不能说所有人都会觉醒,但是一一总有人会觉醒的。

比如……

你瞧,那些机敏聪慧的学生,不正看着数据中【豪强士绅的人数,其占有的土地数量】【平民百姓的人数,其占有的土地数量】,正若有所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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