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又问他:“那你的思路是什么?又有哪些地方有疑问?”梁章张嘴欲答,停顿片刻,却默然了。
他哪里真的去深入了解过什么“心即理"呢?不过是此言名声最大,他又在那雅集上囫囵听了两耳朵,此刻便抓来充数罢了。梁章抬眼,便见陆九思眼神中斥满了了然,却没有拆穿他,只是温声道:“也是我失策了,那些疑问一时半刻也说不全,如今宴席正热,本不该说这些一-公印,我们改日再聊可好?”
梁章突然想起了陆安写的那篇策论一一被当作程文贴在揭晓名次的布告旁,他认真研读过,记得其中理论。
小民尊严……
陆九思连小民的尊严都在意,何况同窗友人乎?梁章沉默良久,对着陆安的侧脸作了一揖。待宴席散去,梁章不厌其烦地去请教了陆安的那些学生关于“心即理"的内容,往往拿了只言片语回去,天不亮便开始研读,一直看到半夜三更。一日两日三日…日日不停,拿出了往死里学的劲头。第一个五日,他再次上门拜师。陆安拒绝了他。他转头回去继续一心扑在“心心即理”上。第二个五日,他再次上门拜师。陆安还是拒绝了他,但是回答了他的些许问题。
梁章拿着那些解答回去如渴如饥地品读。
第三个五日,梁章又来拜师,而这一次,他磕磕绊绊地说了一些自己关于“心即理"的想法,稚嫩,错漏颇多,却得到了陆安的笑容。随后,他得偿所愿,拜在陆安门下。
如此辛辛苦苦才拜的师门,让梁章从一开始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对待它,在看到陆安出门时,连忙随在身侧,看陆安直接走出城,越走越不在大路,忍不住问:“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陆安告诉他:“去瞧我家佃户和别人家争水。”“争水?”
这个回答倒出乎梁章意料之外。
大
陆安在宴席结束的当天,便去询问了某个衙役,问他这地契上的位置位于哪里。
那衙役立刻主动说:“我知道这个地方!我给九郎你带路。”他看了一眼那由帝王所赠的地契,腰弯得更深了,极尽卑微之态。很快,他们便到了那山脚与河岸之间,大片水田在此铺展。这个时间已经看不到青绿与金黄了--虽然早几个月也看不到,洪灾毁了一切。但至少水田已被打理干净,明年便可种上水稻。陆安还看到了一口堰塘。
见到陆安脸上微微露出的惊讶,衙役笑道:“毕竞三百亩的田地不能全靠河水。这堰塘是上一任田主挖出来的,是他的私人堰塘。”陆安点点头。
这个她有了解过,私人堰塘不同于水井,水井可以很多人用,但私人堰塘不允许堰塘所有者以外的人来取用水源。
但其他人可以前来借水。主人收钱也可以,不收钱也可以。现在,这私人堰塘也是她的了。
陆安审视着自己的禄田,十分满意,然后,她看到了田里有不少农妇和农夫,这些人聚坐在一起,老的少的都有,衣着很是破旧。但如今分明不是务农时期。
陆安问:“他们是?”
心里已隐隐有了猜测。
衙役道:“是那些佃户,得知换了主家,前来见一见新主家。”说话间,农人们向这边聚集过来,有年长之人上前,一时拿不定该先说什么,便颤魏巍地摸出水囊,看向穿着官服的衙役,小心翼翼问:“官人可要喝点水?”
衙役摆摆手:“不用。”
又把陆安介绍给他们:"这位就是你们的新主家。”于是这百家人又紧张地看向陆安。
陆安感觉不对,这些人过于紧张了。
她想了想,放柔了声音:“大家不必忧心,我只是来看一看这些水田,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想问我的,也可以说,也可以问。”那农人中的长者便压低嗓门,结结巴巴地问:“多谢郎君,郎君我们我们想知道,往后这租子……租子该怎么收?”随着这问话一出,陆安都能感觉到不少农人屏起了呼吸,不敢做声,只是望着她。
一一佃户不需要交税,也不需要服役,只需要给地主交租子。陆安便问:“你们以往是怎么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