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只要锄头挥得好
陆安微笑:“我们再来说一说心即理。”
大儒嘴巴张了张,又默默闭上。
他开始说服自己:既然陆九思已经决定要走上另一条路了,那必然不会很大方地把自己对理学的感悟分享出来,但是只要他说“心即理”,言语中必然脱不开对理学的想法,我只需要在大量“心即理"中把那些对理学极为重要的东西挑选出来就可以了。
他不是背叛理学!他是忍辱负重!
大儒迅速坐好,认真道:“还请先生继续。”陆安没有推脱:“而我之所以说我并未认为先贤是错,是因为先贤本质上并未梳理出′致知在格物′的定义,既无定义,何来对错?如今之世,他人能释意何为格物,何为致知,我便不能?”
又有学子看她,眼中满满的探寻:“当世能释意格物致知者,皆是大儒,你是认为你的学识已超大儒?”
陆安这一次却不谦虚了。
郎君对这一问泰然处之,沉稳之中却又因自身学识带着些许强硬:“其他学识陆某不敢多言,但只论′致知在格物′这一句,陆某自认对其理解并不弱于当世诸位先生,若如此便是大儒,陆某认这名头又何妨?”这话一出,顿时压下所有不满。
这学子想到之前陆安说的对于“致知在格物"的补充与释意,再看到自家老师都对那释意推崇备至,再不情不愿,也只能认同这个话。一一不然你把其他同样研究“致知在格物"却说不出这个释意的大儒置于何地?
学子们满头大汗,只能道:“是我等无状,不知先生可愿继续说?”陆安就继续了。
“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之谓也。”“物者,事也,凡意之所发必有其事,意所在之事谓之物。”“心即理,亦是格物。我欲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将心中错误的欲望、情绪、观念、意识、思想格正,又怎能说这并非'致知在格物?”
可这确实跟现在的理学大致意思相背。
甚至可以说是挖理学根基!
有十数名学子本就非常不忿陆安那“心即理"的思想,如今忍无可忍,冷然起身,愤而离席。
他们确实是为了辩倒陆九思的妖言而来,但如今明显短时间内辩不倒了,难道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听其妖言惑众吗!
听多了,影响科举,导致他们落榜了怎么办!却也有学子听得双眼发亮,陆九思的声音称得上轻柔,并非雷霆之势,吐出来的话语却是拨云见日,那些词句几让他们颤栗,拼尽全力才没有当场改换门庭。
但是旁边偷听的赵提学却已听得是抓心挠肺地痒,连连不断地点头。他本就是性情疏狂的人,理学对格物的见解是要把万事万物中的理一一研究透彻,他对此十分不耐烦,却仍受困世俗,茫茫然不知如果不去行这条路,那该步向何方。
但陆安的话,给他指出了一条新的方向。
何必格真实之物,格心中之物亦可。
儒学学到最后,不就是为了明心见性吗!
陆九思说的完全没错啊!
他悟了!
他终于悟了!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赵提学猛地从旁边冲出来,然后对着陆安下拜:“九郎,夫子曾语: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今日听九郎一言,胜读十年书,还请九郎收我为学生,使我能常伴先生左右,聆听先生教诲。”赵提学还悟了。
他之前就不该纠结什么自己年纪大,陆安年纪小,不能拜师。有什么不能的!达者为先!又不是年岁为先!赵松年啊赵松年,枉你自诩潇洒,还是未能逃离这世俗伦理。稍作自嘲后,赵提学发出惊天言论:“我如今尚为官身,不好擅离职守,先生且等我,我这便去与官家言辞官一事!不论先生收不收我,我赵松年亦立誓,追随先生左右!”
至于会不会因此被有心人说他给陆安科举透题……别闹,以前他确实担心这事,但现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陆九思靠他透题才能榜上有名?这是侮辱谁呢!
赵松年丢下辞官这话,便直接席地而坐,打定主意要先把整场讲座听完。而赵松年的举动,令得在场一些学子眼神闪烁起来,竟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陆安又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便是三纲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