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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位育(1 / 1)

第24章中和位育

“不晚不晚!"房州知州拍拍陆安肩膀,笑容和蔼:“离雅集正式开始尚有一刻钟,你且去那边坐下吧。”

说着房州知州一指,陆安侧头就见靠前方的位置早为她空出一处软垫,周边都是对她友好的熟人,梁章抬头冲着她笑,朱延年凝视着她,面上微露友好,赵公麟本来正在和其他人低声交头接耳,这时候猛地回头,看到她,立刻站起来向她挥手。

陆安向房州知州表达了感谢,便抬腿往那边去,待坐下来后,赵公麟将脑袋往她这边凑,直率地说:“刚才还有人笑你,我不喜欢,等回头雅集结束了,我套他们麻袋去。”

陆安眨眨眼睛,笑道:“好啊,同去。”

梁章与朱延年也参与了进来,几人低声说着回头要怎么堵人,怎么趁其不备将那群人放倒,说到兴起处,不约而同地小声笑起来。在这样的欢愉笑声中,一个个学子入了场,一声声唱名将他们推向人前。甚至十分出名的人还没等唱名,便有人先一步将之认出。陆安便注意到有一名已入座的学子,不知道看到了谁,忽地站起来,向着场外走去。再一看,就见他走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长身一拜:“学生仲雲,见过赵公。”

那赵公很惊讶:“你认得我?”

学子又是一拜:“学生幼时曾见过先生一面,彼时家严曾告知学生:东篱先生乃正人君子,朝野表率,尔当记其面容,见面必尊之敬之。学生谨记于心。先生与当年变化不大,方令学生认出。”

赵公:“令尊是?”

那学子昂然道:“家严戢公讳清美,谢官家厚爱,幸为门下侍郎”赵松年笑道:“原是戢氏侄儿。”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注意,有人靠近一听,当即忍不住大喊:“东篱先生已到雅集了!”

这么一喊,顿时人潮涌动,不管是外面的人还是里面的人都靠了过来,将赵松年围得严严实实。

赵松年没想到身份会突然泄露,但如今众人都热切地围着他,他也不好直接推开人离去,便只能友好地点点头,又向周边人作揖:"“诸位……”在他身后似是跟着他来的青年一下子被挤了出去,却也不恼,而是一副看笑话的态度,瞧赵松年那捉衿见肘的窘态,笑得非常开心。赵松年周边的除了士子还有商人,赵松年在民间的声望着实不低,就连商人也敢拉着他的袖子,抽抽噎噎地哭问:“东篱先生,听闻朝廷终于要废清汴司了,是真是假?”

听到这个问话,赵松年似乎有点意外,下意识看了一眼人群外的青年,而后又在对方的笑容中移开视线,回答商人:“朝中诸公还在商议…”陆安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对那青年多注意了三分。旁边朱延年感慨:“东篱先生还是这般声威浩大。”梁章挺直着腰,伸着脑袋往那边瞧,听到这话顺嘴回一句:“毕竞是东篱先生。而且,他还是提举学事,若能得他一句夸奖,胜过你三年养望。”朱延年点点头:“那倒是。”

陆安则在脑子里回忆提举学事是什么职业。据她所知,大薪每个州都有州学,而对州学教授(就是正常教课的老师)的要求是进士一甲出身,或者省试前十名,或者府、监发解前五名,又或者太学优秀生一一每次考试的前三名。

进士一甲才能允许你去当州学教授啊。

而提举学事,就是负责监督这些进士一甲当了教授后,会不会懈弛教育工作的人,每年巡视一次,每次一来,本路知州、通判都要作陪。是个不小的官了。

正思索着,却见人群仿佛被劈分开那般,那赵姓提举学事径直从中走出,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行来。

诸人正疑惑间,那万众瞩目的赵提举学事来到陆安面前,语气亲切地问:“可是陆家九郎?”

陆安还没什么反应,他身旁朱三十郎已经死死掐着大腿,不让自己晕过去了。

他和陆安坐在一起,最能感受到那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顷刻投注过来,有疑云满腹、有冷眼相待、有咬牙切齿……

他尚不是那个真正受注视的,都激动得好似浑身血液扑向太阳穴,在那里奔腾沸烧。想来陆九郎本人……

朱延年侧头看过去,眼睛确实慢慢瞪大起来。他身侧,陆安脸上不见受宠若惊,也未曾有拘谨之态,起身起得泰然自若,拱手作揖时,举手投足间也是潇洒自如。如此心态,实在让朱三十郎自惭形秽。

但陆安怎会不兴奋,不因万众瞩目而心跳加速呢?但她露出了一个谦逊平和的微笑:“九郎见过提学。”“好好,端的是一表人才。“赵松年笑呵呵地扶起她,而后直接问:“你在此处端坐,可曾注意到亭上牌匾?”

陆安回道:“正见那′中和位育′四字。”赵松年道:“此四字何意,你可知?”

陆安微微一怔,而后思索了起来。

而在她思索之时,场内场外不知有多少人在注视她,不知其中又有人心底阴暗,不停的在心中祈祷她回答失误。

只有她失误了,赵提学才会去提问别人。

然而还没等那阴暗心思过于发酵,那陆安稍微斟酌一般,竟已答出来了?“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便是中和位育。”在场众人听完这个又快又好,教科书一般的回答,再看赵提学捋着胡子,笑眯眯明显十分满意的样子,心中十分酸溜:“这有什么,我来答也可以,这不就是把《礼记》里的内容背诵出来吗。”

然而这酸味还没把人淹掉呢,就又听陆安说:“中和位育讲的是行事的道理。心有喜怒哀乐却不将之表现出来,便是中,便是人之性,若心中尚未有情绪,那便寂然不动,若心有愤恨,那释放情绪时便保持一个度,不偏不倚,便是′和',便是′发而皆中节',便是适度。”这回,是陆安用自己的话语来解读"中和位育”四字了。一些理智的人已经丢掉自己的不忿心心理,认真去听陆安说的话,听到深有所悟之处,还抑不住地叫"好”。

但总有人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对号入座:什么叫“释放情绪时便保持一个度"?这是在意有所指,暗示我们心中有怒气,然后没有做到适度的发泄情绪,反而一直在过度宣泄,让情绪控制了自己,而非自己控制情绪吗!

于是憋着一股气也在听,非要揪出陆安话语里的错处不可。上一段没有错处,下一段肯定有!

怀抱着这个想法,这部分士子听得甚至比虚心向学的那部分士子更专注更入神,铆足劲儿要找漏洞。

陆安侃侃而谈:“而如何做到′中和,位育'就是方法。”虚心向学那部分人心里登时就火热起来,还有人拿起竹简,要将之记录下来,说不定科举能用到。

对号入座那部分人顿了顿,发现这一句话只是做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并不能挑出错处,之前的豪情壮志在这句话的映照下,仿佛在放屁,于是脸色一下子就青紫变换了。

没、事!继续等下句!他们等得起!

陆安从容不迫:“所谓′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便是指天地各在其位,万物生长繁育。”

虚心向学那部分人认认真真将这句释义记下,有的人听过这句释义,有的人没有学过这句释义,还有的人以前看过的是另一种释义,但是也能看得出来意思大差不差。

不论是哪一个,都怀着一种求教的心,谦逊地去记录,去理解,学无止境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对号入座那一方的人,深吸一口气,心情格外地差。这句话也没办法挑刺,它和主流的释句意思相似,只是遣词造句稍白一些,你批判它,和批判主流没有差别。

可恶,此人功底怎如此深厚,竞然能把释句说的那么浅显易懂,他就不怕乱简化用词,简化出错吗!

有的人死死抓住那口气不放,非要出气不可。但还有一部分人,趁着同伙不注意,已经偷偷摸摸在记了。一一近来朝廷在推行科举经义策论用句简洁易懂,但是又没有官方书籍作为参考,都是学子自己摸索,很容易就造成意思简化得不到位从而丢分的情况,现在有一个明显很有实力的人透露了自己的简化部分,此时不抄,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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