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未散时,琉白替轩辕澈系好最后一枚盘扣。
粗布中衣下的箭伤结着淡粉的痂,像朵开在血肉里的小花。
她指尖悬在他心口半寸处,终是没忍住轻轻碰了碰:“还疼么?“
“不疼。“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檀木珠串传来,“倒是某人昨日替我拔箭时,手比箭簇抖得还厉害。“
琉白耳尖发烫,抽回手去捡地上的药囊。
竹篾编的小囊里还剩半块解毒膏,是她前日在溪边石缝里采的紫背天葵晒的。
山风卷着松针的清香灌进草棚,她忽然想起三日前他烧得迷迷糊糊时,攥着她的手反复说“南珠要两车“,活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该走了。“轩辕澈已经披上玄色大氅,腰间的虎符在晨雾里泛着冷光,“虎营的流川该急疯了——三日前秋痕传信说我们''遇难'',他们现在怕是连丧幡都备好了。“
琉白把药囊系在腰间,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的笑意。
这笑意让她想起火场里他护着她跃过断树时,沾着血的唇角也是这样微微翘着。
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那便去吓他们一跳。“
两人手牵手走出草棚时,东边的山尖刚泛起鱼肚白。
晨露打湿了青石板路,琉白的绣鞋踩上去洇出小水痕,轩辕澈默默往路中间带了带她,自己踩在满是碎石的边上。
“你伤还没好全。“她轻声抱怨。
“无碍。“他指腹蹭过她腕间的檀木珠,“前世你总说''除死无大事'',现在我信了——能活着牵你的手,便是再疼些又如何?“
琉白的心跳漏了半拍。
前世作为雇佣兵首领,她见过太多生死,此刻却被这句话烫得眼眶发酸。
她仰头看他,晨光正漫过他的眉峰,把眼尾那道极淡的疤镀成金色——那是前日替她挡斩马刀时留下的。
“到了。“轩辕澈突然停步。
前方山坳里,虎军的营旗正随着晨风翻卷。“虎“字旗上的金线绣着云纹,在薄雾里像条游动的龙。
营门前的哨兵正抱着枪打盹,盔甲上的铜钉闪着暗黄的光。
琉白刚要迈步,却被轩辕澈拉住。
他侧耳听了听,眉峰微蹙:“营里有动静。“
话音未落,一声暴喝穿透晨雾:“无虎符接旨,形同谋逆!“
是流川的声音。
这位虎军副将素日里最是沉稳,此刻音调却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轩辕澈的手瞬间收紧。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加快脚步。
绕过最后一道山梁时,虎营演武场的景象撞进眼底——
左相程砚之穿着玄色朝服,正站在点将台上。
他脚边摊着明黄圣旨,玉扳指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
台下三大副将流川、陈司、周成呈品字站定,盔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二十步外倒着七八个士兵,刀枪散了一地,连旗杆都被劈断了半截。
“程大人这是要做什么?“流川按着腰间横刀,指节发白,“虎军只认翼王虎符,没有虎符,便是皇帝亲临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放肆!“左相身后的灰衣人突然动了。
他像片被风卷起的落叶,脚尖点着演武场的青石板,瞬间到了流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