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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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拉拉惊讶地看向那匹马。
“你之前说,这是马歇尔零售商老板借给你的马。"她可没忘记莫里亚蒂的解释,“怎么会在你这里?”
“在梅里顿陪了我这么久,有些舍不得分别。”莫里亚蒂温声回答,“辞职时就向老板买下了它。”伊拉拉”
行吧。
不论放在哪个时代,马都不是便宜的物件。在当下购买一匹马,还是这样高大挺拔、性格温顺的好马,怎么也得五十英镑起价,别提它需要马厩、跑场和饲料,后续维护饲养的费用更是远甚马匹本身。试想一下,一名苦哈哈还得出差报账的小会计,离职期间掏出他一年多的工资买马。
伊拉拉已经能想到马歇尔零售公司的老板当时会是什么表情了。不过,反正是莫里亚蒂掏钱,和伊拉拉没什么关系。她很高兴见到它。她伸手抚向马头,不自觉地放缓语气:“很久不见啦。”距离离开梅里顿过了几个月,时间不长,却发生了很多事。但马儿记性很好,哪怕伊拉拉·福尔摩斯完全换了打扮,她身上的气味没变。骏马依旧认出了伊拉拉,眨了眨透亮的眼睛,主动用头颅拱了拱伊拉拉的掌心哎呦!
瞬间伊拉拉就明白了莫里亚蒂的心情。
这样通人性的动物,谁不会产生感情啊。换伊拉拉也会舍不得的,她心情大好,不等莫里亚蒂催促,灵巧地翻身上马。稳稳当当地坐在马鞍上,伊拉拉低头看向牵起缰绳的莫里亚蒂:“要去哪里?”
“市中心。"莫里亚蒂说,“请允许我为你带路。”“……你要走过去?”
这可不是梅里顿到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乡间小道,伦敦城再小,如此步行回市里,怕也是要天亮了!
伊拉拉干脆利落俯身,朝着莫里亚蒂伸手。莫里亚蒂愕然抬眼:“你要一一”
“我可不是需要你牵马的淑女,也没那个耐心,"伊拉拉坦荡荡地说,“上来。”
这是邀请他共骑。
璀璨星光照亮了环境,辰星的见证下,詹姆斯·莫里亚蒂看向马上的姑娘。没有精致的衣裙,一身干脆利落的西装在夜色中勾勒出玲珑身段,帽檐遮盖住被盘起收好的长发,那修长的脖颈和挺拔的脊背一览无遗。她当然不是等待别人帮忙的淑女。
漂亮昂贵的长裙对伊拉拉·福尔摩斯来说无异于枷锁镣铐,眼前这身装扮才是她的戎装和盔甲。伊拉拉生来就是驾着马匹、朝着别人伸出手的骑士,肆意嚣张的模样有多吸引人,她比谁都清楚。
见莫里亚蒂不动,伊拉拉又挑衅般地开口:“怎么,你还不好意思吗?”莫里亚蒂猛然回神。
心跳在耳畔怦然作响,但教授还是维持住了镇定的神情。是挑衅,也是调情。伊拉拉一向如此。
“你要是如此发出挑战,"他忍俊不禁,“可就彻底断了我的退路,伊拉拉。是吗?
但伊拉拉也没错过莫里亚蒂红透的耳根。
这幅强撑的样子,可要比他坐在米尔沃顿的会客厅,摆出一副反派魔王的姿态可爱的多。
莫里亚蒂知道伊拉拉是故意逗她,到底是维持住了平静的姿态,大方握住伊拉拉的掌心,借着她的力量,他抓紧马鞍,同样迅速翻身上马。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胯()下骏马也只是打了个响鼻。伊拉拉夹()紧马腹,它无声会意,朝着市中心迈开蹄子。坐在后方的莫里亚蒂,双臂在半空中迟疑地悬停瞬间,最终还是落在了伊拉拉纤细的腰际。
骨节分明的手指环住了她的腰身,夜风从伊拉拉的方向吹拂过来,那淡淡的发香再次席卷詹姆斯·莫里亚蒂的肺腑。沉浸在这发香之间,一直到周遭的环境发生改变。途径工厂区,而后又步入市中心。根据莫里亚蒂的提示,伊拉拉勒停缰绳,马匹停在了伦敦桥北,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位列街道两侧,与维多利亚时期建筑风格格格不入的罗马风石柱落入视野,高大石柱横亘在街道中央,隔着几条御区都能看得见。
这是伦敦大火的纪念碑。
莫里亚蒂先行下马,他走到碑座前转身。
“我得向你道歉,"莫里亚蒂一声叹息,“你的质问合情合理,我承认,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将你推的更远,但若非如此,我亲爱的伊拉拉,你我甚至不会在梅里顿相遇。”
“当然,"伊拉拉很不客气,“毕竟你最初想算计进来的是我的兄长。”詹姆斯·莫里亚蒂最初的计划中,拿到这枚眼球吊坠的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但你始终是个惊喜,伊拉拉,"莫里亚蒂毫不吝啬地认同道,“远比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做得更好。”
“你是指成为一名罪犯?“伊拉拉出言揶揄,“比我兄长更擅长做一名坏人,我的荣幸。”
莫里亚蒂失笑出声。
“更适合飞扬跋扈、毫无忌惮地施展自己的想法。"他认真纠正。还不是指成为一名罪犯!委婉说辞罢了。
顾问小姐是她的点子,但旁人如何看待则不受伊拉拉·福尔摩斯控制。她人在白教堂区、帮助的也是白教堂区的人,底层人民自然将她视为好人、英雄。但在政府眼中可就未必了,十九世纪的阶级矛盾如此尖锐,而伊拉拉又是支持罢工、又是重整贫民窟的帮派势力。
除了迈克罗夫特外,官员们看她大概是个彻头彻尾的搅屎棍,比米尔沃顿可恶得多。
但伊拉拉感觉不坏。
“这还得感谢你,"她实话实说,“某种程度上,是你成就了顾问小姐,詹姆斯。”
他为格雷福斯布置了一盘棋局,棋盘上本来应有的是迈克罗夫特的位置。而伊拉拉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成为不受规则束缚的车。伊拉拉紧跟着下马,她拍了拍马肚皮。乖巧温顺的骏马并没有因为伊拉拉松开缰绳而惊惶,而是静静伫立在原地,用透亮的眼睛看向新主人和伊拉拉。“只是散步,没必要特地来到这里。"伊拉拉看向莫里亚蒂身后的纪念碑。“显然你对我产生了信任危机。”
莫里亚蒂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架,厚重镜片之后的蓝眼幽幽,甚至摆出了几分委屈,“所以我希望在坦白一些事后,能让你好受一点。”“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伊拉拉开口。“1666年九月初,伦敦市内起火,大火整整烧了四天,将六分之一的伦敦烧为灰烬,"莫里亚蒂没有回答,反而娓娓道来,“虽然几乎没有人口伤亡,但伦敦政府四天之间烧出了当年八百倍于年收入损失。”莫里亚蒂说着,抬手抚向纪念碑的底座。
“为了纪念大火,克里斯多夫·雷恩设计了这座纪念碑。"他说。又是火。
可以说,如果不是伊拉拉等人在不久前的夜晚阻止了格雷福斯癫狂的计划,现在的伦敦恐怕比当初的损失更多。
“谢谢你解释,教授,"伊拉拉挑眉,“但大火不止是为伦敦带来了损失。”“也同时扑灭了肆虐的鼠疫。"莫里亚蒂笑着接道。中世纪的欧洲几乎没什么防疫和医疗措施,英国王室甚至因为凶猛瘟疫搬离了伦敦、前往牛津避难。大火几乎没有伤亡,但当年的鼠疫却杀死了城内的六万居民,一直到这四天的火势杀光了所有传染源。甚至是,因为伦敦需要重建,居民得到了更多的工作,反而一定程度上拉动内需,让城内的住户生活得到改善。
“这就是火,伊拉拉。”
莫里亚蒂出言,“毁掉了伦敦,也给了伦敦一个崭新的开始。无情地涤荡一切,却也纯净地创造未来。”
“这是格雷福斯的说法,"伊拉拉耸肩,“陈词滥调。”“但也是实话,我和他的分歧点在于火应该为自己所用,否则格雷福斯就是下场。”
他说的是真的火一-1666年燃烧整整四天的火,还是意有所指?反抗的希望也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