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
花香和凉透的微风,汗水湿洇洇染脏衬衣领口,少年一点点把门口又多又杂的大件货物搬进杂货库。他一刻不停地劳作着,没有结业证书就意味着没有正经的学历,像这样还在校读书的少年是没什么人愿意招揽进来当劳工的,可想而知遇到的老板都是如何。
少年擦擦脸上的汗水,狼狈地坐在脏兮兮的垃圾桶旁,像是随时会被拎着脖子扔进垃圾桶里。用一瓶小而廉价的纯净水缓解喉腔的干渴,双眼空洞地看向远方。
又是一天结束了。
街道上的人们像没看到他一样,来来往往。
偶有几只瘪着肚子的小野猫在他脏污的裤腿上蹭蹭,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
无趣,混沌。
春季的光线微弱,透过片片乌云播撒在乙骨忧太的脸上,他试着用手掌去遮,光线却无处不在。
他试图找一些新鲜的事物来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却失败了。
乙骨忧太慢吞吞地用手指抚摸脸颊,还是有点烫——
佐佐木同学真的好用力。
手边熟稔地撕开一根香肠,用手指捻着肉碎去喂那些吃不饱的猫猫狗狗。自己却吃圆滚滚、内陷只有一颗甜梅子的饭团。
手一松,饭团就滚下台阶,发出软绵绵的咕噜咕噜声。
饭团被一人的脚尖挡住,停在路边,乙骨忧太的目光顺着那颗交通堵塞的饭团上移、远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五官小得可怜,唯有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带着微微上挑的弧度,平静地看着他。
佐佐木潮弯下腰,捡起那顿简陋到可怜的晚餐,伸出手来递给他。
“你还真的像狗一样。”
少女的恶意是扑面而来的尖锐,乙骨忧太接过那颗饭团,轻声问:“佐佐木同学想吃点什么吗?”
没等佐佐木潮回答,他就自顾自地从杂物间里搬出一个擦得还算干净的小板凳,又端来一杯温热的白开水,“这里只有这个,请坐吧。”
少女迟疑,然后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避免让自己蓝色的裙边染上污渍。
乙骨忧太看到她的圆头小皮鞋窘迫地蹭在一起,低矮的板凳让少女的姿势变得尴尬,雪白的腿面暴露大半。
雪白的人体肢干犹如滑腻的游鱼,他垂眸,拿起挂在一旁的校服外套,搭在佐佐木潮腿上。
眼前的少女用张牙舞爪的气势威胁他:“我看到了,乙骨忧太,你的身上有怪物,对吧?”
乙骨忧太瞳孔慢慢缩小,像是捕食中的猛兽,又缓慢放大舒缓。
干脆点来撕开一切,这就是佐佐木潮新想到的主意。与其想stk一样追踪这人的日常,看他和别人谈恋爱,还不如坦坦荡荡地来问问他,怎么样才肯放她回家。
佐佐木潮得意洋洋地指着乙骨忧太的影子,那里正缓慢地拉长又伸直,像是要硬生生从那片黑暗里撕扯出什么东西。
里香生气了。
她却还趾高气昂,认为自己抓住了谁的软肋。
因为里香暴露了短暂的杀意,于是被人类的眼睛看到了。
佐佐木潮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这只怪物的模样,惨白、毫无血色,锐利的牙齿都像是磨了三天三夜般,闪着似金属的光泽。额头——或许可以称之为额头的部位,镶着一颗眼珠,皮肉像是硬生生缝合上去的,眼珠没有睁开。头部上端的皮肉松散开来,形成一簇簇像是发丝一般的物质,似乎生气了,发丝都随着怒意飞舞。
它柔声问:“忧太……里香可以……吃掉她吗?”
声音很奇异,像是女孩和尖利的怪声硬生生揉在一起了。
直到这一刻,佐佐木潮才发现自己好冷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巨大的怪物,要把它死死地刻进脑海里。
“不可以。”
乙骨忧太抓住里香其中一只爪子,大声呵道:“听到了吗?里香,我说不可以。”
少女脚腕在发抖,乙骨忧太清晰地看到她眼睛里的惊疑和怯色,她却还自顾自地叫骂妄想要惹怒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