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忽就有些心慌,却不肯放弃,攥着钗环阔步上前,“喜欢么?你戴上必然好看……”
丁翠薇樱唇轻抿,生生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确实被那金钗的华贵所吸引,却又迅速挪开了目光,憨然的笑脸上,透着十足的疏离。
“你这番心意我领了,可我现在已为人妻,如若收下此物,那便是与外男私相授受,让我夫君瞧见,他必要起猜疑之心,为夫妻和睦,这钗我不能要。”
这话如冷刃直接戳在心头,曹安的脸色瞬间冷沉,眉如利刃般蹙起,额角青筋绷紧直跳,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
“什么夫妻?什么成亲?你唬得了别人,却唬不了我!你哪有什么自小订下的婚事,又从何凭空冒出来了个未婚夫?分明就是你为了同我置气,随便蒙眼寻了个男人嫁了!”
曹安略定定神,轻叹口气,略微有些无可奈何道,“薇娘,别闹了,这门婚事作不了数,待过些时日,我自会同乡亲们说明白。”
丁翠薇只觉他实在有些不可理喻。
二人从前只是正常相交,当然了,因他县令嫡子的身份,丁翠薇若遇上何难处,也难免会腆着脸多凑上去几次,可始终没超越过正常男女范围。
也不知怎的,就误让他以为二人已经定情了。
丁翠薇试图让他接受现实,一本正经解释道。
“我没有同你置气,也并非是将婚姻视为儿戏。我是真心喜欢夫君,才决意要嫁给他的……说起来,这门婚事还是我胡搅蛮缠使了手段得来的。”
曹安哪里肯信?
毕竟放眼整个桃园县,再找不出比他更出挑的存在,薇娘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莫非赴京赶考这短短四月期间,还真被她碰到什么值得交付真心的人中龙凤了不成?
这机率实在是微乎其微。
可眼见她说得煞有其事,曹安确也心生忐忑,他薄唇抿成道锋锐的直线,牙关紧咬到腮帮子鼓起,脸色相当难看。
“……是真是假都无甚所谓,左右你都是要随我入京的,到了那里,不会有人知晓你的过往。”
“谁要同你入京?”
丁翠薇着实有些被气到了,睁圆了眼睛,“曹安,你方才还没听清楚么?我已经嫁人了,有贴心夫君,我们恩爱相协,夫妇一体……”
“随我入京有何不好?薇娘,是你同我说要穿华服,戴美钗,尝遍世间珍馐,做富贵无极的人上人……现下这一切我都能为你实现!难道你要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富贵,甘愿同个山野村夫在此贫苦一世么?”
丁翠薇掌心慢慢蜷起,指甲掐进掌纹,她的眸底透着某种坚韧如冰的决心,深沉固冷,惊不起半分涟漪。
“他并非只是山野村夫。”
“而我,哪怕没有你,没有他,没有任何其他男人,就算单靠自己双手,也绝不可能永世贫苦。”
丁翠薇拧着眉头望向他,
“无论是做妾,还是入京,都只是你一挑子脑热……你尊重过我的意愿么?问过家中父母的意思么?你这般一意孤行,除了惹得家宅不宁,于人于己又有何益处?”
“曹安,其实我目不识丁,又牙尖嘴利,哪儿就值当你这般惦念?你今后多相看相看几个贵女便知道了,她们既知书达理,又温柔贤惠……”
“她们岂能同你相比?!”
曹安倏忽打断她的话语。
他涨红着脸,指节捏到发白,袖中青筋顺着手臂暴起,怒喝一声,惊得连晚燕都扑棱着翅膀飞离。
“薇娘,回家省亲路上我就想清楚了,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错失你,就算你心里有别人也好,就算嫁过人也罢……我都不在乎。不管你愿意与否,哪怕今后只是做对怨偶,我也要同你在一起。”
“你裙摆洇湿了。来人,请薇娘上车另换一身。”
说是请,实则就是绑!
这一声令下,由芦苇荡中乍然跳出四五个面色凶悍的嬷嬷……丁翠薇没想到曹安竟执拗至此,只得抽出镰刀防御,被逼得步步后退。
“曹安,你非要如此,连往日情谊都不顾了么……你们若再靠近,我可就真砍了!”
这几个嬷嬷都是身手灵活的,谨慎避开她的挥刀,个个手中都拿着麻绳,前后将她团团围住,眼看就要伸手够到她的袖边……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
斜径尽头,传来清厉男声。
音量不高,语调甚至算得上平缓,深处却涌动着可吞噬一切的暗潮,吐出的每个字,都铮然砸在众人的耳膜上。
“以众欺寡,不觉胜之不武么?”
众人抬眼望去……那是个相貌英朗的男人,身形高阔,着了身洗得发白的素衣,头戴遮阳用的竹编斗笠,手里还拎了两尾活蹦乱跳的鱼。
气质乍看上去温润无害,可抬眼转眸间,自带股睥睨天下的气度,言语像拉满的弓弦,连珠箭般扫射而来,带着股避不开的迫人气势。
“今日我家娘子若伤了半根毫毛,便劳烦诸位刮下些血肉,用做饵料,引鱼给她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