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后来横生变数,秦薛两家不成亲家反变仇家。
北风骤起,枯树枝子发出残喘的断裂声,毡帘颤动。
屋内静的能听见彼此呼吸,糊了白雾的窗纸像美人哭花的脸,一道道水痕裂开诡异的画面。秦熙气定神闲地坐在榻上,右手覆着紫檀嵌螺钿牡丹花方匣,唇似笑非笑,满是笃定的从容。
秦栀倏地站起身来,扯过鹤氅背对着她穿戴起来。
“我讨厌被你安排,也讨厌你插手我的生活。”
秦熙不以为意的轻笑,余光乜向旁侧伸来的纤白手指,秦栀拿起那沓厚厚的纸,转身便往外走。
嘴硬,心软。
秦熙满意一笑,在秦栀出门前开口:“不管怎么说,除了能救父亲,你至少还能得到一门极佳的亲事。安国公府世子年轻俊美门第高贵,我打听过,他身边没有通房丫头,可见是个洁身自好的郎君,单是这点便在门阀子弟中非常难得,京里不少女郎都肖想他为成婚对象。
你若能拿下他,后半生必定欢喜无虞。”
秦栀瞥了眼怀中的纸,“安国公府世子沈厌年二十,身高六尺三寸,凤眼琼鼻,性情寡淡......”
“他是不是身子...不行?”
秦熙挑眉:“我也替你探查过,他虽然看着瘦,但脱衣后精壮的要命,床笫间必然能干的很。而且他不爱说话,和你倒是般配。”
秦栀刚要问她从何得知,一想到秦熙无所不能的本事,立刻噤了声。
秦熙见她欲言又止,神情不由跟着一凛:“你别是还没放下薛岑吧?!”
“你想多了,我既三年前不要他,如今也没理由回头。”
秦熙松了口气,绕过屏风踱步到她跟前,抬手抚上那细腻柔润的小脸,“好马不吃回头草,比他好的男人遍地都是,你把沈世子搞定,气死薛岑。”
秦栀拨开她的手,郁郁说道:“幼稚!”
“你要真怨我,何故死乞白赖给我求药,又千里迢迢带回给我,说到底,还不是放心不下我,谢了。”秦熙视线落在那方紫檀嵌螺钿牡丹方匣上。
秦栀当然知道,即便当年自己和薛岑一意孤行走到一起,日子也会过得鸡飞狗跳,小姑子恨她,薛家容不下她,她和薛岑势必没有结果。
但秦栀怨恨秦熙,是因为她没有给自己亲手解决此事的机会,她总是这般喜欢擅作主张。
“不必谢我,我是怕你病倒没人料理家务,累的母亲忧心。”
秦熙略探身上前,换了语重心长的口吻一板一眼道:“你真的没想过跟他旧情复燃?”
秦栀恼了,狠狠瞪她一眼:“你真的又烦又唠叨!”
毡帘啪嗒落下,冷风趁机钻进来,秦熙打了个喷嚏,笑着拎起唇角。
从傍晚到深夜子时,烛光摇曳下的纸张逐渐有了重影,秦栀终于把关于沈厌的籍册阅览完毕,待皆入铜盆焚烧殆尽,红蓼才端着姜茶进入。
“咱们赶了半月才回京城,姑娘可别熬坏了身子。”
秦栀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说道:“有些事早一步晚一步,天差地别,最好还是能在年前了结此事。”
红景铺好床,见红蓼已然服侍姑娘沐浴完毕,便将两个暖炉塞到床尾,掖了掖被角,起身前去另取大巾为姑娘擦拭头发。
“锦葵方才过来一趟,说是珠镜殿沈贵妃身边的大监留下邀帖将将离开。”
秦栀拢着长发微微侧头:“宫宴定下日子来了?”
“冬月初三。”
后日。
京里王公贵族以及七品上官员子女才能参加的宫宴,交由沈贵妃和薛妃联手监办,明面上是消遣放松的宴会,实则是两妃为各家兄弟挑选合眼缘的女郎,这是圣上宠爱两妃的凭证。
红景见她迟迟没有动弹,忍不住跟着看向菱花镜,镜中的姑娘面若桃花,灿如春华,素来乌黑灵动的眼眸此刻有些失神怔愣,唇微微启着,像聚了一团露珠的花瓣。
“姑娘?”
秦栀回神,披上薄衫走到床榻前,待红景落了帷帐,吹灭灯烛,她睁开眼来。
秦熙说的对,相比起追根究底盘查案情,对父亲和秦家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弥补过失,尽快将明英殿的金丝楠木筹集到位,时间仓促,但她决计不能失手。
若非走投无路,秦熙也不会想出这种招数。
安国公府世子从籍册上看除了阴郁冷淡些,其他方面尽可称得上极品端方,也确如秦熙所言是个顶好的夫婿人选。就算他内里还有其他病症,也无所谓,横竖她都得把他拿下。
她和秦熙,势必要陪母亲守好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