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继续挑刺,年轻男子贴着她的耳垂轻轻一笑,手指攀援,缓缓与她十指相扣:“吾妻自然也只有你。”
耳边泉声叮咚,奚叶恍神一刻,张开手,画面在日光下砰然碎裂。
她转动双手,当年情深意重之际,怎么没用这双手掐死他呢。
奚叶深以为憾,转头看向身旁的一丛山草。
山草长在她身侧,根茎深入湿润的土地中,簇生的须叶随风摇摆。
“此草开紫白色花,草紫红色,对结对叶,七八月采用。”③
女子转过头来看着奚叶,神情期待:“阿叶,你记住了吗?”
奚叶手指抚过一簇簇的疏钝浅齿草叶,她不仅记住了,还知道这种草易致人皮肤生红斑、丘疹,长期触碰使用甚至会皮肤溃烂。
山泉接好,奚叶燃火煮水,将松针叶放入瓮中,以沸水冲入淋顶,盖沫,洗茶,斟茶。
茶具简陋,她便也从善如流,只简单煮茶。
茶香氤氲,奚叶拿了一杯放在鼻尖轻嗅,松针香气缥缈,含着股清嫩的意气。
纯白的茶盏中,松针缓缓舒展,细细长长,像溪流中随水游弋的荇草。
当然这些荇草间,还有些许不大合宜的须叶,同样细细长长,不仔细瞧根本无从分辨。
她缓缓旋动茶盏,外头的日光越过窗槛落在茶水表面,浮光跃金。
真期待夫君喝下它的样子。
端着茶水迈入东间,奚叶才发现室内静得没有人声,她放慢了步子,缓缓走进里间,看向床榻。
床榻上男子睡意沉沉,似不堪疲惫,连她站在一旁也无知无觉。
看来昨日些微五行之力还是有作用的。
隔着厚重的帐幔,谢春庭的面容依旧清晰,黑发散落,睡颜困倦。
彼其之子,美无度。④
当真是被整个世界眷顾着,跌落到这样的境地还如此清华从容。
奚叶内心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丝嫉妒。
当年暗室囚牢,刑罚加身,她可是狼狈如狗啊。
真是不公平。
她晃了晃手中的茶水,弯起嘴角,狼狈如狗的也不能只有她吧。
等夫君醒来时,再请他饮下这杯具有安神功效的松针茶,他一定不会拒绝。毕竟在她耗费金惧之力为他编织的恐惧幻梦里,他已经无数次回到宫廷喋血事变的那一天了。
夫君什么时候会醒呢。
奚叶拄着头满含期待,院门却突然被人“砰砰”拍打,动静颇大。
她皱起眉,青天白日朗朗禁院,谁没事来这里。
奚叶一甩衣袖放下茶盏,走近几步掀开帐幔,眼神落在谢春庭脸上。
让她想想,都到此般境地还心心念念着他的人,会是谁呢。
她俯身靠近昏迷不醒的男人,仔仔细细看着,睫毛微翘,颤动的时候甚至会扫过他的眉眼。
一直看到衣领往下,奚叶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她支着头思考,脑海中直觉这个人感觉不像为夫君而来。
不是他,奚叶食指屈起指着自己,那就是她咯。
她的眼睛微微圆睁,吓人。
朗朗乾坤,找她这个美貌新嫁娘干什么。
如此想着的时候,禁院正大门又被人砰砰拍响:“开门!”
好凶哦。
奚叶放下帐幔,慢吞吞走出去。
外头的响声越发吵嚷,把厚重的实榻木门拍得震天响,伴随着毫不客气的踹门声:“谢三,还不给小爷滚出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