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詹事府四娘,的的确确不知道玉宁公主说的是哪位奚家小姐。毕竟玉宁公主的四时宴只邀请了一位奚家小姐。
相邀一人,本该万无一失。
谁知道一人也能变成另一人。
被猎人盯住的虎兕居然从牢笼间逃脱,并寻好了待宰羔羊,将其送入深渊巨口。
多聪明啊。
早就说了嘛,她的嫡妹,是山林虎兕呀。
奚子卿张张嘴,却在父亲冷厉的眼神中失去所有声音。
雨夜闷雷滚动,“咔嚓”一声劈开昏暗夜色,奚叶睁大眼睛,泪痕清晰,满脸委屈涤荡不平。
奚清正见她如此,扶起她放缓声音,面上一派慈爱:“为父知晓你一向识大体,此事既如此,便是木已成舟。”
“圣旨定下的婚期就在六月十九,距今不过数日,你需安心待嫁才是。”
不管到底是哪个女儿与三皇子私相授受,长女的好名声经此一遭已被毁尽,既如此,干脆顺了陛下心意。
奚父一脸愧疚:“我知这是委屈了你,但陛下时至今日仍记挂着三皇子,将来焉知他没有翻身之日,阿叶,你要沉住气。”
“你放心,为父明日会为你请个大夫,无需担忧腕上伤痕。”
瓢泼大雨倾泄,渐渐汇成细小水流沿着窗框而下。
奚叶慢慢微笑起来,泪珠闪闪,芙蓉面半泣露半展颜,瞧着分外诡异。
她的嗓音轻柔:“如此,女儿知晓了。”
奚父放下心来,随即转过身对禁室外退开几步远的小厮冷冷道:“从今日起解了大小姐的禁闭,若有乱嚼舌根的,拖出去乱棍打死!”
顿了顿,他又道:“将二小姐禁足,不许她出院门,直至大小姐出嫁。”
说这话时,他还瞪了奚子卿一眼,满含警告。
处理完这桩混乱,奚父直接离开了。
这就是生了不孝子女的报应,他还要去奔走善后,以求保住风雨飘摇的御史府。
室内一片安静,奚子卿看着孤零零站在房间中央的奚叶,慢慢站起身,攥紧指尖粉面含怒:“我还真是小看了姐姐。”
鼻尖血腥气微萦,奚叶不在意地轻笑一声,转动着缠满纱布的手腕欣赏,嗓音清甜地唤了她一声:“子卿妹妹。”
她掀起眼皮,温柔可亲地开口,仿佛是长姐在安抚受了泼天委屈的妹妹:“是你太过无用了。”
奚子卿闻言脸上怒意更盛,抬手就要挥动,奚叶反手钳住,垂眸与奚子卿满含恨意的眼神对视,下一刻空余的右手翻过来,一巴掌打偏她的脸。
“啪”一声,在静谧的室内尤为清晰。
完美无瑕的脸上顿时出现了血痕。
耳侧是嫡妹刺耳的尖叫声,她挣开奚叶的桎梏,抚脸恶狠狠瞪着奚叶,咬牙切齿:“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奚叶松手推开奚子卿,倚靠着几案坐下,抬眼看着她,灯火潋滟下温柔动人:“妹妹也不希望自己做的事被旁人知晓吧。”
御史府嫡女,自幼娇养,世人眼中白璧无瑕的奚家二小姐,倘若暴露了推长姐入火坑的下作手段,上京那些公子不知该有多心碎。
闻言,奚子卿恨恨放下手,屈辱地发问:“你要怎样?”
奚叶弯起嘴角,徐徐道:“还请妹妹将手头所有银两赠予我。”
奚子卿瞪大眼睛,半晌咬牙切齿应下:“好。”
不过是买个闭嘴的机会,有什么所谓。奚子卿轻蔑一笑,扬长而去,房门被“砰”一声甩上。
疾风骤雨裹挟而入,夏日暑热气息席卷全身,吹起奚叶的织花襦裙,如浮浪滚动。
雨夜雪白窗纱飘舞,狂风乱卷,混着雷电轰鸣雨水哗哗,恍若恶鬼出世。
奚叶微微一笑。
她本就是恶鬼。
本就是,八寒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
棠梨院内服侍的侍女比从前多了许多,只是都是新面孔。
管事弯腰撑着伞跟在奚叶身后,语气恭敬:“不知大小姐满意否?”
夜间从禁室匆忙归来,难得丫鬟们还能捧着梳洗的用具排开,端是十分之井然有序。
些微迟来的微薄的慈父之心吗。
奚叶侧过头,唇角微弯,有几分羞涩:“我,还想要一个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