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熄灭,胜负已定。
铁蹄踏碎焦土,城门洞开,五千铁骑缓缓踏入营州城。
高举的战旗随风飘扬,染血的铠甲在夕阳下映出暗红色的光,残破的街巷间,辽军将士高呼着胜利。
“天女庇佑大辽——!”
她静静地听着,面色无悲无喜。
刚踏入城门,迎面而来的耶律屋质笑意满满,与她擦肩而过时,低声说道:
“完事了去一趟陛下营帐,有惊喜——”
惊喜?
萧钰晞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揣摩着其中深意。太宗身旁的宠臣,从不会无的放矢。
但她只是微微颔首,淡然应下,继续策马向前。
营州之战已然大捷,可这座城却沉寂得可怕。
街巷间尸体横陈,苍蝇在血肉间嗡嗡作响,饿殍遍地,唯有守城的残军还保持着一点点人的形状。
战府门前,云梦楼风堂的天刹刘夙早已在等待,见到她,脸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语气里尽是谄媚与不甘:
“大小姐英雄出少年,没想到出去执行个粮草任务,反手回来就能带兵,将主帅按在地上摩擦。”
他说得夸张,可眼里的嫉恨几乎快藏不住。
“哪像我们风堂的兄弟,辛辛苦苦恪守城门,却损失惨重……”
萧钰闻言,唇角轻勾,笑意不达眼底,随意地凑近了些,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刀锋般的锋利:
“刘叔……哦不,也许该改口,称呼您一声’刘堂主’了。”
”毕竟风堂现在,除了我,就剩下您一位天刹。”
她的声音极轻极缓,话语却如寒刀入骨,刘夙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大辽这一仗打得实在不算辛苦,风堂的天刹却折了八个,刘夙这次打得什么算盘,萧钰心里面明白得很。
不过刘夙大约是未曾料到原本算无遗策稳坐风堂堂主的位置,可偏偏出了个“天女”萧钰,来压他吧!
从前,她这个天刹或许是混个名声,可今非昔比了。
萧钰不曾看逐渐发黑的脸色,抬起眸,似是随口一问:“刘叔,您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刘夙微微皱眉,神色不解。
她看了看不远处农户门前,柴火下的烟雾袅袅升起,似笑非笑地说道:
“空气里,肉的香气。”
刘夙冷哼一声,满是不屑地讥讽道:
“荒谬!哪儿来的肉?被围困了十几天,营州几乎寸草不生。”
是的,粮仓早被烧毁,营州原本就不富足,冬日严寒,颗粒无收,食物匮乏,别说肉了,连树皮草根都难以果腹。
这下子,彻底变成了一座死城。
饿死的老弱者横陈街道,妇人伏在门槛之上,目光空洞,尸体僵硬。
整座城池里,却不见一个孩童。
她目光微冷,盯着刘夙,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平静:
“是呀!已经没得吃了,哪儿来的肉呢?你不觉得奇怪吗?刘大人,偌大的城池,为何连个孩童的尸首都没有?”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如同刀刃轻轻划过皮肉,每一个字都割得刘夙心头发寒。
刘夙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冷声反驳:
“你在胡说些什么?孩子们能去哪?被困在城中,无外援,无食物,还能去哪?”
萧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远处的一户农家。
门口,灶台下的火焰正旺。
热气蒸腾,隐约飘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她的视线落在屋前的砧板上,心底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寒意。
刘夙先是不明所以,片刻后脸色巨变,漆黑如土色。侧首指挥手下,前去厨下查看。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屋内传来一阵阵呕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