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庆帝心里却清楚,要不是陈萍萍不在京,恐怕夜闯宫门的就不止范建一人了。
听到此言,范建的腰板不由得又挺直了起来:“陛下,按照时日,范闲今日便应该到范府,臣也问过虎卫了,是陛下手下的侯公公接走了他。”
老子要儿子,天经地义,我怕谁啊!
“臣就问一句,臣的儿子呢?”
范建一口一个儿子,听得庆帝极其不爽,本来他因为今天的事情就十分烦闷,再加上范建这一出,心情就更糟了。
但好在,这种局面他早已预料到了,只见庆帝迟疑一下,才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你跟朕来吧!”
瞒着范建肯定是不行的,而且也瞒不过去,就算瞒过去了,范闲伤好之后一问,什么不清楚?
而且,这次范闲受伤极重,按照太医院所说,其五脏六腑都有伤势,却因那特殊的真气吊住了一条性命。
能不能撑得过去,还两说呢!
总不能真就不让范建一点都不知道吧!
范建跟在庆帝身后,一直来到太医院中。
此时的范闲躺在锦榻之上,面色惨白如纸,唇边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里硬挤出来的。
他的胸骨凹陷下去,呈现出诡异的塌陷弧度,仿佛被巨兽的利爪生生按碎。
太医剪开他的衣衫时,皮肉之下淤紫一片,肋骨断茬刺破肌肤,森白的骨尖上还挂着细碎的血珠。
更骇人的是他的内伤,五脏六腑尽皆移位,经脉寸断,那股九阳真气就像是在拼命粘合玻璃碎片一般。
太医院首正颤抖着施针,银针刺入穴道的瞬间,范闲的皮肤下便泛起诡异的青黑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肉深处腐蚀蔓延。
“肺脉已损其三……”
老太医的声音发颤,用银针沾了范闲吐出的血,在烛光下竟泛着幽蓝的异色,转瞬间整个银针便变为黑色。
“这……这非寻常伤势,怕是沾了剧毒啊!”
“朕就问你,能不能救?”
太医院首听到庆帝的声音,慌忙下拜:“陛下,眼前之人全靠自身真气为继,其一身伤势太重,非我等可以医治,除非……”
“除非什么?”
范建急切的一把将老迈的太医院首揪过,大声质问道。
“除非有一位和他修有同样真气的人,让那个人消耗真气,重整其经脉,让其体内那股特殊真气运行,或有一线生机。”
“虽然这样那人的真气会受损,但毕竟是救了一条性命啊!”
“同样真气的人?”
庆帝不由得眯起眼睛,脑海中闪过几缕思绪。
范闲的一身霸道真气似是而非,此时此刻,庆帝也摸不准范闲究竟修炼了什么功法。
“若是找不到修炼同样真气的人呢?”庆帝问道。
太医院首回禀道:“那就难了,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庆帝瞅了一眼他,随后语气冰冷道:“那你就陪葬吧!”
太医院首顿时一惊:“啊?!!”
此时此刻,范建立在榻前,指节却是捏得青白。
殿内烛火幽微,映得他眉间沟壑如刀刻般深重,在庆帝的摆手下,太医们垂首退至一旁,金盆中的血水尚在微微晃荡。
“陛下。”
他忽然转身,衣袍广袖在青砖上扫出半弧暗影,“臣斗胆一问……”
话音未落,庆帝的玄色龙纹靴已踏碎地上血光:“朕知道你要问什么。”
“那便请陛下明示!”
范建猛然撩袍跪地,玉带扣在砖石上撞出脆响,“犬子奉诏入京,为何此刻筋断骨折躺在太医院?”
烛花噼啪爆开,惊得檐角铜铃轻颤。
“遇了头孽畜。”
庆帝拇指摩挲着袖中焦痕,语气淡得像在说折了支狼毫,“朕已命鉴查院彻查。”
“孽畜?”
范建霍然抬头,眼底血丝如蛛网密布,“庆庙重地哪来的孽畜?宫中禁军呢?什么事要他一个孩子陷阵冲锋?”
“为什么范闲重伤躺在这里,陛下……”他膝行半步又硬生生止住,喉结滚动咽下后半句诘问。
敢这般询问庆帝的,恐怕也就范建一人了。
庆帝眸色一沉。
是在问他为什么好好的站在这里,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