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间,一辆橙色遥控车穿过平静的河面,“嗖”地一下冲上河埂,车灯闪着光,直直朝着那只野狗的脑袋撞过去。
几下之后,野狗松开她,转去攻击那辆小车。
遥控车摩擦地面,嗡嗡嗡地绕着那条狗原地画圈,尘土飞扬,帅气十足。
好厉害的操作,她一时看呆了。
有人疾步跑过来,说:“快走,这不是普通的狗,这是比特犬。”
“谢津渡?”她见了他,既惊又喜,“原来是你呀。”
他目光冷峻,神情严肃,并未多言,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从地上牵了起来。
小区北门离得不远,他拉着她一路飞奔到保安亭叫人。
保安闻讯赶过去打狗,周景仪靠在栏杆上大口大口喘气,“刚刚你说那是什么狗?”
“比特犬,这种狗对痛疼反应迟钝,肌肉发达,会打架到分出胜负为止,是一种烈性犬。”
“刚刚那辆玩具车是你遥控的吗?”
他点点头。
“哇,你好厉害啊。”
十一岁的谢津渡,因为这句夸奖脸颊绯红,他挠了挠头说:“还是先回家吧,这里不安全,它随时可能再跑过来。”
周景仪心有余悸,点点头,十分认可他的建议,左腿刚迈出一步,她便皱着眉毛“嘶”了一声气。
谢津渡忙问怎么了。
她弯腰指了指膝盖,那里好大一块青紫,还破了皮,正在流血。
刚刚着急逃跑,她忘了疼痛,现在不行了,膝盖疼的她直抹眼泪,“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呀?”
谢津渡不知怎么安慰,只说:“我背你吧。”
那是谢津渡第一次背她。
小小的个子,细细的手臂,并不宽阔的脊背,温温热热的体温,却充满了安全感。
被野狗攻击的恐惧就那样轻而易举地消散在风中。
最终比特犬被捉送去派出所处理,遥控车也被咬坏了。
周景仪从母亲口中得知,那其实是一辆进口的RC赛车,价值不菲,是谢津渡外公寄给他的生日礼物。
次年,她攒了一整年的零花钱,给谢津渡买了一辆同款车,他却没收。
周景仪噘着嘴,有些不高兴。
少年忽然接过她手里的遥控器说:“我教你玩吧,以后我们可以一块玩儿。”
夕阳下,那辆车在他的灵活操控下仿佛有了生命。
那时候的谢津渡,短发干净,瞳仁清澈,简直像童话故事里身披银甲的骑士。
喜欢他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谢津渡是她少女时代就想嫁的人。
手里的烟燃尽了,周景仪将烟蒂摁灭,起身出了吸烟室。
重回房间,困意席卷,她难得梦到了谢津渡。
梦境更像是现实的另一种延续——
梦里光线很暗,一切都是灰色的,似被一团浓雾包裹着。
还是在酒店的长廊里,谢津渡摔坐在地上,心口的血止不住地流淌。
地毯被血浸泡出一朵殷红的花,她穿着拖鞋走近,黏腻的液体透过鞋底反渗到脚掌。
她一直没救他,也没叫医生。
谢津渡翕动着干裂的唇瓣,声音沙哑,神情悲痛:“月月,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俯身摸了摸他的脸颊,没说话,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急救医生赶来前,他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她漠然看着他们为他盖上白布,心像是被人刺入一根长针。
她想检查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一掀白布,底下的谢津渡竟成了一堆干枯的梧桐叶。
她惊叫着醒来,恍然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场梦。
后背满是汗,她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
才睡了三个多小时。
她咬着唇瓣,用力刨了刨头发。
好矛盾的感觉,既讨厌谢津渡,又见不得他真的死掉,归根到底还是在意。
她刻意回避李江川的问题,也是这个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