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声远去,病房再度安静下来。
没有她的世界,像一座灰白坍圮的坟墓。
谢津渡僵坐在那里,怅然盯着空掉的手心,脑中不断循环着她刚刚的话。
老婆……
他的老婆……
她说,她是他的老婆。
这句话有六年没听过了。
明知道是假的,明知道不可能,他依旧觉得甜蜜,每每想起这句,大脑就有种缺氧感,幸福的发晕。
小时候,周家和谢家关系亲近,门第相当,两位母亲又是要好的朋友,她们约好生了孩子就结亲家。
从蹒跚学步起,周景仪就和他待在一块。稍大一点,她会和旁人说他们俩是指腹为婚。要不是因为六年前的那件事,他们或许早就在一起了。
好想把她锁在这坟墓里,永远……
不,不能那样做,她肯定会讨厌他的。
他不想被她讨厌。
头好痛,胸口的伤也好痛,他剧烈喘息着,汗粒浸透了衣衫。
“啪嗒——”一声。
有东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他猛然清醒过来。
地上躺着一枚白色BOUCHERON中古夜蝶胸针,珍珠云母材质,四周镶嵌着一圈钻石,晨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昨晚这枚胸针就别在她衬衫的领口处。
他不顾伤口撕扯的疼痛,伸手将它捡起来,手心握紧,力道过大,骨节颤抖着泛白。
尖锐的金属割破了皮肉,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
冰冷的蝴蝶融进了他的骨血,染上他的体温。
那一刻,他不觉痛苦,只剩欢愉。
*
周景仪在车上更换外套时,发现胸针不见了。奇怪,明明刚刚化妆时还在的,是掉在医院了吗?
算了,这会儿也没时间找它,大不了再买一个。
今天运气还不错,前面两个合作商都比较好说话,只剩下晚上最难搞的那位了。
冬天的伦敦,天暗的很早,才过五点已经是晚上了。
周景仪在车上稍作休整,提前去会面的咖啡厅做准备。
布莱恩.康博里斯——伦敦有名的富三代,祖父是上世纪相当有名的企业家,据说是一位神秘的华裔。
网上搜不到布莱恩的任何喜恶,倒是有一堆关于他花边新闻。
六点钟,布莱恩掐着点赶来。
男人长相英俊,着一身粉色西装,刚进门就成了焦点,他送给引路的女服务员一朵英镑折叠的玫瑰作为小费,甚至还弯腰亲吻了对方的手背,撩得那女孩花枝乱颤。
和花边新闻里写的一样,这人一副轻浮做派。
一想到马上要和他谈工作,周景仪就头疼不已。
两人相互做完自我介绍,布莱恩转头让服务生上了晚餐。
之后他像个东道主,兴致勃勃地介绍着餐盘里食物的加工手艺。
英国的厨子根本做不出好吃的菜。
周景仪对这些不感兴趣,几次想把话题往合作上引,都被他巧妙岔开了。
狡猾的家伙让人捉摸不透,她耸耸肩,暂时放弃聊合作。
吃完一小块柠檬蛋糕后,她的目光短暂地被灯光下的俊脸吸引。
布莱恩有亚洲血统,从某种角度看,他竟和谢津渡有六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除了瞳色几乎一模一样。
布莱恩的瞳色是浅蓝色的,看上去温柔多情。谢津渡的瞳色则是灰紫色的,阴郁沉闷。
男人放下刀叉,身体前倾,支着下颌靠过来:“你刚刚看了我不下四次。”
“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周景仪被他身上的香水味刺激到,后背往后挪了挪,避免与他发生肢体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