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津渡颔首,强撑着要站起来,奈何伤势过重,几次挣扎无果后,重重摔进泥水里。
她朝他伸出手,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距离很近,他嗅到她手背上散发出的甜腻香气,喉头开始发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着,想吻她,想吞噬掉她身上的各种气息。
周景仪没什么耐心,见他没反应,正欲把手收回。
一只潮湿的手掌忽然探过来,与她牢牢交握。
冰冷的触感透骨而来,似无数条细蛇缠绕住手背,让人汗毛倒竖。
周景仪头皮发紧,嫌恶地抽回指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事,低头解开小包上用作装饰的丝巾丢给他。
“把脸擦干净再上车。”
谢津渡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垂眉将那方沾了雨水的丝巾贴到鼻尖嗅了嗅。
她的东西,他哪里舍得拿来擦脸。
上车前,他用袖子认认真真将脸擦拭干净。
从小到大,但凡她吩咐的事,他都会无条件遵从。
他心里还打着别的算盘,这张脸很重要,她刚刚盯着它脸看了足足两秒钟。
长相好看,是博她喜欢的筹码。
半分钟后,他拖着沉重的腿,艰难爬进车内。
车厢里干燥温暖,温软的香气顷刻间被浓烈的血腥味取代。
仿佛间,公主的城堡被一只遍染血污的野狗侵占了。
后座宽敞,周景仪往里移了移,尽可能远离他。
车子颠簸间,有黏腻的液体沿着皮质座椅流淌过来。
起先她以为是水,拿纸要擦,才发觉不对劲。
雨水没有这么粘稠,也不该是这种温度……
她连忙摁亮顶灯,这才瞥见他胸口有一道很深的刀伤,鲜红的血液汩汩涌出,顺着雨水浸透的衣服流淌在座椅上。
之前在外面,光线暗,雨势大,竟没发现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与之前的冷淡不同,此刻她的眼中满是关切。
“抱歉,弄脏了你的车。”谢津渡掀掀唇,气若游丝,瞳仁深处藏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欢愉。
她居然在关心他!大概是怕他死掉吧。
真卑劣啊,他竟然想看她哭。
要是他现在死掉就好了!
早知道就叮嘱那些人把刀插进他的心口……
好想抱抱她,可是身体没有半分力气,脑袋垂下来,呼吸变得艰难,迟钝的痛感侵入骨髓。
周景仪抱着他的胳膊用力摇晃:“谢津渡!”
太好了,时隔六年,她终于肯叫他名字了。
他身体颤动着,肌肉猛然绷紧,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之后便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他躺在病床上,头痛欲裂。
胸口的伤被人处理过,包裹着厚厚的纱布,手背上挂着输液袋,光线刺眼,现在是白天。入耳的机器声很吵,消毒水的味道刺激得他鼻头发痒。
这是在医院?那她人呢?
伤口很疼,他环视四周,目光停在床沿上。
女孩趴在那里睡着了,长发如瀑,鼻梁挺翘可爱,呼吸均匀。
他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然天使怎么会骤然降临在魔鬼的榻前?
他紧张地咽了咽嗓子,心脏剧烈跳动着……
好想摸摸她的脸,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出去——
指尖没碰到他,监测心率的仪器突兀地响了一声。
周景仪掀开眼皮,醒了。
他看着她那乌润的眼睛,下意识缩起手,佯装无事发生。
“刺啦——”一声。
凳子划过地面。
她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