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阁内,
众举人檀木案几上的琉璃盏“当啷”相撞,数位世家家主手中牙箸“啪嗒”坠在桌上,他们相视骇然;
更有老学究惊得霍然起身,连声喝问:“此话当真?!”
在科举场上,讥讽科举国策?
这赵家公子莫不是失心疯了?!
在座诸公,他们哪个不是从科举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府试考卷!
那可是要存入江州府衙的存档,日后还要经江南道巡察使亲自复核,以防有科举舞弊!
考卷上,一字一句,皆是考生亲笔所书!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容不得半分狡辩!
如今,当朝女帝推动新政,将科举视为国本,破除门第之见,广纳士子。
这赵子禄竟敢在考卷上,公然诽议国策!
虽说,这大周的世家门阀,私下里谁没干过几桩扶持亲族、排挤寒门的勾当?
可这等私事,
向来是做得,说不得!
更遑论白纸黑字,堂而皇之写进科举考卷?!
“当真是愚蠢之极!”
席间已有老成持重者冷笑出声,摇头无语。
把最见不得光的事,竟写在了最曝光的地方——府试考卷上!
那就怪不得,薛太守要收拾他了。
“好大的胆子!”
不知是谁先拍案而起,“诽议国策,按律当斩!”
“薛大人只是罚他禁考?
周院君竟未严惩?
二位大人未将其下狱问罪.当真是宅心仁厚,给了漕运使赵淮大人一个天大的面子!”
漕运使赵淮的脸色骤然一沉,仿佛被人泼了一脸的浓墨,尽是污泽。
他死死盯着江行舟——真是好一张利口!
三言两语间,竟将满堂世家主、举人、名宿们的心思逆转,
从“五品漕运使向秀才案首折腰致歉”,
生生扭成了“赵子禄该当何罪?”
此刻,满座高谈阔论,竟无一人再为那被禁考的赵子禄道半句不平!
漕运使赵淮正欲辩解几句,
此时,
沈织云忽地轻笑一声,插言道:
“说起赵子禄兄,我亦有一事告知众位前辈、同窗知晓!”
他眼尾扫过满座衣冠,
“太湖妖灾那日,周院君亲率府院千余学子驰援无锡。”
“我和十余同窗,前往赵府邀他同往——”
说到此处,他话音陡然转冷,
“他却道要‘闭门苦读,备考府试'!”
“好一个大灾面前,闭门苦读!我当时一怒之下,当场撕裂袖角与他割袍断交!”
满座众家主、举子们,顿时瞳孔骤缩。
割袍断义!
那是怒到极致,从此犹如陌路、仇寇,方有此等行为。
“如今赵子禄在府试考卷上讥讽科举,被禁考,我也是痛心无比。”
沈织云垂眸抿茶,叹气,抬眸环视满座,眼底似有寒星闪烁,“数年前,赵兄昔日与我论道,曾说‘读书人当以天下为己任'!
可太湖妖灾那日,他竟以'闭门备考'为由,拒赴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