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梆响,江州府满城渐次亮起灯火。
有童生推开酒楼雕窗,闲听雨打芭蕉,吟诗作对。
有童生蜷在道观破稻草堆,数瓦当上的裂痕,秉烛夜挑,发奋苦读。
他们都在默默的期待着,两月后的仲夏府试。
那将决定,他们哪些能穿戴上秀才方巾和青衿襕衫,哪些又会沦为文庙梁间的蛛丝杂尘,只能回去再苦熬三年。
一辆低调而奢华的青帷马车缓缓驶离渡口,车厢上薛国公府的徽记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薛富、薛贵与江行舟三人端坐其中,车轮碾过江州府青石板路,朝着江州府那座威严的薛国公府邸驶去。
“姐夫宽心,我爹现在还不知道你和我姐私定终身他若知晓,定然大悦!”
薛贵嬉笑。
“啪!”
薛富一巴掌扇过去,拍在他后脑勺上,“就你多嘴巴!”
更深露重,万籁俱寂。
丑时的梆子声刚过。
薛崇虎才将《江阴童生遇袭案》的最后一页卷宗合上。
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披着蟒纹衣袍,踏着月色回到府衙不远的薛国公府。
书房内,一盏孤灯如豆,映照着他手中一页墨迹未干的诗笺——《草》,正是引发府文庙钟响的“达府”之作。
薛崇虎的手指轻轻抚过纸面,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好一个‘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半晌,他长叹一声:“可惜!真是可惜了!”
欣慰中,带着些许遗憾。
“这般锦绣文章,若是在府试时呈上,江州府的秀才案首,非他莫属,岂能旁落?”
他负手而立,望着书房窗外沉沉的夜色。
“纵使不在府试,
在江州府的诗会亮出,也是极好。
也足以令满座倾倒,文名大振啊!”
“哦,诗会亮相?这又是何说法?”
忽见薛夫人端着参汤款款而入,袅袅汤香混着参味在书房内氤氲开来,笑问道。
薛崇虎接过汤碗,轻啜一口参汤,暖意从掌心蔓延,不由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文会扬名之道,可大有讲究。”
“一首诗问世时若得‘出县’之评,不过是初露锋芒——文庙三响钟鸣,只会判定一篇文章的底限,而不是上限。
若能放在一场府级文会上,引得满座文人争相传诵,引发‘才气共振'!
文气激荡之下,一首‘出县'之作,当场跃升‘达府'也是可能。
所以那些文坛名宿,才这般热衷汲汲于召开诗词文会,传扬自己的文章!
若是运气好,一篇‘出县’阙升‘达府’了,那可赚大了!
否则单靠岁月沉淀,文章怕是等上几十载、百年也未必能更进一步,阙升一档。”
“那若是要文章‘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