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民族血泪,正义史诗(上)(为旭隐青岚加更)
1983年,美国伊利诺伊州,香槟城。
一户知识分子背景的华人家庭别墅,坐落在距离伊利诺大学不远的缅因街。
无人机的航拍镜头带着观众的思绪由远及近,从春色景明的香槟城,进入别墅阁楼的万筒小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大银幕上华人小女孩的童稚声悦耳可爱:“爷爷,这是哪里?”
李雪建扮演的77岁的张迺藩高卧在躺椅上,闻言抬了抬眼皮,看着活泼好动的孙女从箱子里翻出的老照片。
“这是淮阴,我们的老家。”
毕业于金陵中央大学,在民国时担任苏北地区官员,曾推行恢复张謇等爱国实业家产业的赋闲老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些生机。
小张纯如翻出的照片越来越多,张迺藩的眼睛也越睁越亮,讲述的声音也越发低沉。
一直到孙女手里拿着一张淞沪会战的老照片。
1937年,张迺藩时任太仓县长。
太仓是苏省和沪上交界的县城,在淞沪会战中负责为前线提供物资,后陷于日寇之手。
白头搔更短的老头手里捧着一盏茶,看了眼目光澄澈的孙女,温和的声音带着淮阴方言特有的韵律,像淮河水波轻轻拍岸。
“小如,爷爷给你讲讲古好不好?”
“好呀!”
阁楼里,光线昏黄而温暖。
小张纯如盘腿坐在地上,木地板吱呀作响,灰尘在斜射的光柱中缓缓浮动。
幼年的女作家双手捧着一只青瓷茶盏,两根麻辫垂在肩上,发梢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着,俏皮而灵动。
“那一年,太仓的米仓烧了三天三夜,火光照得夜空像血染的绸子。。。”
他指尖轻叩茶盏,瓷器发出清越的颤音,和低沉肃然的述说形成鲜明对比。
“血火交织,敌寇凶顽,我军民悲壮,以血肉筑墙,前赴后继,死战不退寸土。”
张纯如的父母都是哈佛的高知教授,祖父、外祖父均为国党官员,她从小惯于听大人们聊些家国往事,是以极其入神。
张迺藩的脑海中突然翻涌起血色记忆,顿了顿道:“11月12号,沪上失守,敌寇沿长江流域迅速向西推进。”
“一个月后的12月13号,金陵陷落。。。”
阁楼外的风突然紧了,天光如刀,斜斜劈进窗棂。
李雪建嘶哑低沉的台词极具穿透力,现场所有观众的心情猛地提了起来——
看过了宣传片和《如愿》mv,简单了解过这段历史的观影者们,都想到了那些不忍卒睹的场面。
幼年的张纯如感同身受着爷爷的讲述,不由攥紧了茶盏,青釉彩下的手指微微发白。
电影镜头横拉,小阁楼窗外的明媚天空,似乎随着李雪建的声音阴沉了几分。
此处构图极其意味深长,阁楼窗户作为天然画框,将张迺藩与窗外的天空并置。
窗框分割画面,一半是老人的剪影,一半是流动的云层。
这位77岁的爱国老者身处异国,画框的边缘就是历史命运的藩篱和监牢,将他永远地困在了1937年。
现场所有人的脊背都不由自主地竖直,对这种萧索乖戾的构图颇感惊悚。
马丁·斯科塞斯、王小帅等导演都敏锐地发觉到了场景亮度的变化。
斜射的昏黄光束,透过老式木窗的缝隙洒落,灰尘在光柱中浮动。
这种光影似乎模拟了历史档案的陈旧感,又暗示记忆的碎片化,光与尘的交织,如同未被擦净的历史尘埃。
小小阁楼外的天空,在懂行的观影者眼里,已经成为全片的重要意象:
天空,就是历史的画布。
张迺藩好像睡着了一般,在讲出金陵陷落后便沉默不语。
他不想说,也不忍说,更不知如何说。
“爷爷,然后呢?金陵我知道,姨奶奶从那里寄过桂给我们吃!”
小张纯如急不可耐,年幼的她还想象不出从淞沪会战到金陵陷落的民族之殇。
李雪建扮演的张迺藩砸吧砸吧嘴,恰逢张纯如的母亲张盈盈踩着高跟鞋上了阁楼,一脸无奈地看着张迺藩:
“爸,别同纯如说这些,她还小。。。”
“呵呵,好!好!”老头乐得有人帮自己解围,只剩张纯如噘着嘴不满地看着妈妈。
“不告诉我,等我长大了自己看!”
张迺藩被萌态可掬的孙女逗得直乐,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带她玩最喜欢的摇摇椅。
在特效技术下,小女孩眼中阁楼外的天空在张迺藩讲到金陵后已悄悄色变。
铅灰色的云层如凝固的墨块,沉沉压向阁楼斑驳的窗棂,浮尘在光柱中翻滚,宛如1937年金陵城飘散的传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