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你要扛起自己的责任啊!身为男人,要不顾一切的保护家人才对吧?如果连干坏事的觉悟都没有,那你还是回去吧。”
兄弟看得很开,说完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补了一句:“实在不行,这次我帮你动手,下次就得靠你自己了。”
他无法反驳,灰溜溜地走了。
隔天,兄弟给他送来了五万円,说是催债收来的利息,让他拿着给母亲治病。
他不敢问这钱是怎么弄来的,也不敢问兄弟是怎么回收的债款。
他不想收,却又不得不收。
合子问他这钱是哪来的,他也答不上来。他只能低着头,不耐烦地催母亲去医院。
合子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恼羞成怒跟母亲大吵了一架,强迫母亲去了医院。
治疗过程很痛苦,在病房监护也很熬人。没过两三天,又要交住院费,他只能拜托兄弟帮忙照顾母亲,独自出门去赚钱。
等到真正需要钱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赚钱有多难。
人活着,不能没有钱。
他不想再去找走投无路的人催债,让老大给他安排几个硬茬子。老大劝他别冲动,先前看在他是新人的份上,才给他安排个软柿子,真要去找那些老赖,他怕是玩不过那些狠角色。
“玩不过也要玩。”他硬着头皮说道。
见他心意已决,老大没再多劝,给他报了个地址,提醒他最好多带几个人。
他不想连累朋友,脑子一热,回家揣了把菜刀,单枪匹马跑去催债。
欠债人是渔场老板,借高利贷周转渔场,手底下三十多号渔民。他一进门,道明来意,当铺两侧鱼贩子纷纷抄起杀鱼刀,围拢了过来,让他赶紧滚。
他很想学电视剧里的那样,靠着一把菜刀从街头砍到街尾,把所有人砍趴下后,慢悠悠点一根烟,踩着老板的脑袋让其还钱。
然而,当鱼贩子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想到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母亲,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打又打不过硬茬子,欺负弱小又狠不下心,干坏事又没胆子,那就做点苦力活吧!
他去码头卸货,去工地搬砖,去餐馆洗盘子,最后再找朋友们借一点,这才勉强凑齐住院费。
交完钱后,他没敢回病院看母亲,而是坐在医院大门台阶上,捡了根烟屁股,抽着烟发呆。
要是他能早点工作就好了。
努力攒一点钱,现在也不至于没钱治病。
码头工老板是个好人,正式职工要取媳妇,老板直接送了厚厚的礼金;工地包工头也是个好人,正式职工摔断了腿,老板全额赔付医药费,还亲自去医院看望;餐馆老板也是个好人,正式职工家里出丧事,老板让员工带薪休假……就连同事们也是好人,有谁出了事,大家会一起筹款,互相鼓励,让对方加油站起来,努力撑起一个家。
但他只是临时工。
而且还是街上有名的混子。
老板们不克扣他工资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给他发补贴?他跟同事们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就算死在外面了,同事们也不会关心。
他总算想明白了,自己前半生一直在逃避责任。眼下他退无可退,却发现自己的肩膀根本扛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要不算了吧。
放弃吧。
反正老妈也不想治了。
与其在化疗中痛苦地挣扎两年,还不如早点解脱。
说什么「以后要想办法自己生活」,如果他只有一个人,肯定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吧?完全不用为这种事情操心啊……他想着想着,决定活到四十岁就去死,免遭病痛折磨,无事一身轻松。
他就是在这时候遇到风间拓斋的。
合子给风间辉吾写了一封信,拜托素未谋面的风间辉吾帮忙,把走上邪路的儿子拉回正轨——合子不怕死,她只怕自己死后,儿子没办法独自生活。
风间辉吾是风间拓斋的父亲,早年间跟他的父亲是同窗,两人在同一警校训练,据说是至交好友。
父亲曾经跟合子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家里遇到什么难处,就寄信给风间家,风间辉吾一定会帮忙。
然而,合子的信寄到风间家时,风间辉吾早已去世多年,
风间拓斋收到了信,读完之后,亲自询问母亲,确认父亲真的有这么一位好友,便请了个长假,坐车来找渡边家,一路寻至医院,跟合子见了面,倾听了对方的诉求,承诺一定会帮忙,下楼离开时,正好碰见他坐在台阶上抽烟。
“你就是渡边俊?”
“滚开。”
他当时烦得很,没搭理风间拓斋。
没想到风间拓斋直接出示警官证,讯问他最近有无参与违法活动。他一下慌了神,以为是兄弟催债的事情被条子抓到了把柄,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风间拓斋没有多问,转身离开。
他当时松了口气,全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