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放着一个小镇的纪录片,阳光泼满大地,绿草地上有个牛奶厂,站在奶场的山坡上,可以俯视灰砖白墙的老镇。
竹听眠不太记得当时身边是谁,但记得自己说想要喝牛奶。
很快,好几盒包装精致的牛奶就被放到她面前。
然后她又听见自己说,不是这种。
接着又道歉,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为难人。
在所有人终于评估完她的实际价值或许将要因为右手受伤而大打折扣之后,病房重归安静。
门外却还闹着,听声音是舅舅和舅妈被保镖拦住,气急败坏地喊她这个忘恩负义的杀人犯,主旨是要她赔钱赔命,之后就是竹听眠这辈子都难以复述出口的辱骂。
竹听眠联系了小安。
“我要走了。”她说。
自生病住院到出院,再接着遭受事故伤了手,这半年全躺医院里了。
心理医生面诊之后,给出的评估结果并不美妙。
小安问她想要去哪,悲愤且义气地表示,可以拼了命让她去任何一个地方。
竹听眠当真思考了好半天,好笑地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
手脚有些凉,很想晒晒太阳。
她再一次看向电视,同时对手机里的小安说话。
“稍后我发一个地名给你,你帮我看看是否有老屋出售,我想去养老。”
小安嚎啕大哭,连连答应下来,“姐!只要你不是要买坟,我都给你看!”
很难开口,差点就颓丧得快要活不下去,也没什么力气挣扎,却还记得曾经心爱的那本书上写过的话。
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算真正活着。
就是这么来的。
遇到李长青是意料之外。
秦晴这个名字在她的生命里已经是一段不愿再回首的历史。
看他的反应,似乎已经不记得当年的告白。
竹听眠这个人也无法成为少年情愫的续集,所以没有相认的必要。
如今再见,李长青已经生长得很好,似乎经历过一场灾难,让他成长为一个稳重可靠的青年,很扛得住事儿。
虽然记性不太好就是了。
竹听眠在心中腹诽良久,抬眼发现李长青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哎。”竹听眠故意出声。
“嗯?”李长青立马回应。
他走着路,脑袋却朝后瞧,没发现前方的电线杆,众望所归地撞了上去。
竹听眠笑了他好久。
李长青捂着头,没多会,自己也莫名其妙笑起来,还要问:“你笑什么?”
竹听眠弯着眼继续往前,“怕我不给钱?”
“不是。”李长青跟上她,“我想听听你会怎么敷衍我。”
竹听眠震惊于他的不遮掩,也愿意回报以诚实,“你很好,但我不想告诉你。”
李长青意外地梗了梗脖子,干巴巴地讲:“你不对谁都都能说嘛?”
都不好分辨哪句真哪句假。
“总要有个可以说真话的人。”竹听眠看了他一眼,“夸你的话是真的。”
李长青瞪着她,反复确认自己刚才那句心里话的确没有说出口。
“夸你的话是真的。”竹听眠重复说。
李长青把目光移向别处,“哦。”
他不常在家里开火,要想真做个什么能吃的,厨艺天赋也不允许,不是每一个生活在乡村小镇且遭遇苦难的人都拥有烹饪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