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像现在,离得近了,却仿佛更远。
他微垂了头,在注视着她,那双黑而凉的眸子里,光影沉沉,仍旧载满了温言看不懂的情绪。
从前就这样,她总是猜不透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她一贯是晓得的,他们之间天壤地别。
不仅仅是差了八岁,更差着从小到大成长的环境和截然不同的背景。
他藤校毕业便从家中接手陆氏,一路靠自己走到现在,站稳脚跟,没让陆氏被旁支瓜分了去。他很忙,忙到最亲密那半年,温言几乎也要半个月才能见他一次。
可那时的温言,高考刚结束,正是人生最无忧无虑又最自由的时光。
一个刚满18岁的小姑娘,要怎么懂得他眼里那些克制,那些从不说出口的东西。
她肆无忌惮地说着喜欢,说着未来,那些被她满心欢喜涂好色彩,闪闪发着光的未来,终于在陆知序的沉默里一点点褪了色,直至变得黯淡无光。
那时温言就懂了,如果不是她给陆知序喝了陆淮用来和女朋友助兴的酒,她连那半年的耳鬓厮磨都无从拥有。
她只是一个没有家的流浪儿,误入陆知序的世界,向他偷了一段做梦的时光。
再偷来一个温衡。
好在,现在的她,早就不做梦了。
陆知序指尖微蜷,仿佛没见到她退后的那一步,温润开口:“温小姐当心。”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抬起,沉稳扣上温言手腕,将人往怀里轻巧一带——稳稳避开横冲直撞过来的老许头。
老许头吹着胡子:“聊事就聊事。”
动什么手?
温言被许承书按进座椅后,悄然松了口气。
被他握过的手腕却酥酥麻麻,连带着被虚拥过的身体,都好似被冰块烫过一般。
陌生又熟悉。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儿的,温言走了好几次神,cue到她时反应也总慢上几拍,陆知序却泰然自若。他游刃有余地同教授们寒暄,谈起项目也条理清晰。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温言却仍有一点儿受挫,时隔八年再见,他果然可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但温言打定主意,也就这一点儿了。
就当是给糊涂的青春一个告别机会。
过了今晚,就桥归桥,路归路,什么陆知序,再提起来也不过是她有幸接过陆氏项目,见过一面这位矜贵端方的掌权人。
再没别的了。
温言长长吁出口气,将心神收敛。
老许头一顿饭都不大客气,这会儿问得更是直接:“要人可以,人过去了能得点什么?”
周重山难得来了点气儿,厉声道:“许承书!”
陆知序倒是浑不在意,似乎含了点笑,慢悠悠看向温言:“人来了,自然什么都有。”
“陆氏能借一借京大的文风,是陆氏的荣幸。除了拨款两千万给文学院,为延续文脉添些砖加点瓦之外——”陆知序一双黑眸凝在温言腕上,眼见那处瓷白的肤色染了点儿红。
还是那么不禁握。
“我个人再给京大添两栋教学楼,如何?”陆知序慢条斯理启唇。
这下连许承书都不吱声了。
周重山呵呵直笑:“小温怎么样,有没有信心代表我们京大文学院,接了这个项目。”
温言将长发拨至肩后,耳环跟着当啷摇晃,闪烁起细碎的银光。
所有人都看向她,以为小姑娘会怯场。
谁知明眸善睐的姑娘却扬起唇,自信应下:“您放心,定然不给咱们京大丢面儿。”
一席人都跟着展眉。
陆知序眼尾衔着夏日晚风,倏忽散漫笑了。
经年未见,他的小女孩儿,真是出落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