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风云
邬宓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静谧的水面凿开细密的裂痕。符因唇畔的笑意骤然凝滞，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惊澜。她没料到邬宓会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你应该离开"，更令她心v惊的是他语气分明是不容置疑的笃定，就像是是经过千百次思量后沉淀出的决断。莫.………他听见了方才符济与自己的私语？“你……“符因直起身，书案上的衣袖微微滑落，露出半截皓腕。她眯起眼，试图从邬宓的神情中捕捉更多的线索，“是我应该离开，还是你想要我离开？”
邬宓垂下眼帘，避开她探究的目光。
手指在袖中轻轻攥紧，像是想抓住某种稍纵即逝的勇气。“……我没有想要你离开。”
他终于将那句在心底蛰伏已久的话轻轻吐出，嗓音里裹着几分涩意。符因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伸手想要触碰邬宓的脸，却被他微微偏头躲开。"邬宓，"她轻声唤道"看着我。"
邬宓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抬起眼。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不舍、挣扎、坚定还有她最熟悉的那种柔软。"是觉得我走了，我们之间就结束了吗？
“不。"邬宓摇头，黑发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符因，你有你的事要做。我知道……你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符因挑了挑眉，语气里多了几分揶揄：“哦？这么大度，舍得让我走？“她故意拖长尾音，想激他多说几句。
可邬宓没有顺着她的玩笑接话，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睛。那双平日里清冷如霜的眸子，此刻被月光浸透，泛着柔和却复杂的光。他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符氏族人之事，我知道你不可能放的下。”他顿了顿，声音还是软的但无比清晰。
“我已知晓符氏灭族不是意外。你要查真相，要报仇。我……不想让你为了不重要的事，困在贯清宗。”
符因的眼神微微一变，揶揄的笑意渐渐淡去，她没想到邬宓会如此直接地点破她的目的。
符氏灭族的旧事，她从未在他面前细说过，可他显然早已听闻，甚至猜到了她此番离开的真正原因。
“邬宓，“她轻声唤他的名字，“什么是不重要的事？”邬宓怔住摇摇头，经过刚刚一番折腾酒意已经清醒不少，唇角扯出一抹笑，想对符因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查明真相是重要的事。”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这话像在心头捏碎一把青色梅子，轻轻落过符因的心头，炸开酸酸涩涩的甜。
她看着邬宓，眼前的少年一如初见时那般清俊，只是在此刻眉眼间少了几分阴郁与隐忍。
他在乎她，远比他自己愿意承认的还要深。可他却选择了放手，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克制，将自己的不舍藏得滴水不漏。符因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说话了？句句在理，偏偏字字戳心。”“你觉得你对我来说是不重要的事情，对吗？”她上前一步，俯身凑近他，鼻尖几乎要触到他的额发。“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符因把人拉扯向自己，亲昵地与他鼻尖相蹭。“非常重要。”
对面的人听闻这句话，紧绷着的身体一瞬间松懈下去。“这么狠心让我走，就不怕我真走了再不回来？”邬宓的身体微微一僵，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低声道：“怕。”
这个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低哑而真实，“但我更怕你为了我，放弃你该做的事。”
符因直起身，眼神复杂地打量着他。
明明满心不舍，却能硬生生压下了所有私情，只为了让她能无牵无挂地离开。
她想起来幻境里邬宓，心魔蛊惑着他自戕的反应，那副任凭摆布的模样，仿佛随时能为所珍视之人踏进刀山火海，连半分退路都不曾为自己预留。那时他在想什么呢？
那好像是一种近乎虔诚乞求，乞求解脱。
仿佛为所珍视之人赴死，于他不过是场期待已久的献祭。符因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傻。”邬宓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像一汪深潭，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话。符因被他看得心软，索性直接坐到书案前，挨着他贴近，指尖轻轻划过书案的边缘，斟酌着开口，"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更希望你在我身边？"邬宓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垂下眼睑，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符因.…
"跟我一起走吧。"符因突然说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离开贯清宗，我们一起。"
邬宓骤然抬首，眼底倏然掠过一丝微光，恍若寒潭乍破的月影。可那光亮还未成形，便已沉入更深的暗涌之中。
“我不能。"良久，他低声回答。
他们挨的太近了，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莲香，符因凑在他一边心猿意马，"为什么？贯清宗对你而言很重要？"邬宓的肩膀微微绷紧："不是宗门本身.…"他转过身，"是我母亲。"你母亲？"符因愣住了。
我母亲……“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当年她的死，不是意外。”符因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直起身，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向他。“你说什么？”邬宓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某种重担。“我回贯清宗之前，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她的死太蹊跷了。“他顿了顿，目光沉下去。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符因心头炸开。
她皱起眉，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你是猜测，贯清宗有人害了你母亲？“我不确定。”
邬宓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线索太少，我也只是猜测。”假双身佛制造的幻境中，心魔用来蛊惑邬宓的那道身影始终笼罩在迷雾里。符因只能从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中拼凑出那邬宓早逝的母亲，在他被封入诡墓后，便已化作一环黄土。
邬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我这次回贯清宗，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一些…线索。"
符因抬头，看到邬宓眼中压抑的痛苦。
“我一直以为母亲是因病去世。"邬宓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线索指向宗门的之内的人。"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挲着，"贯清宗对我有培育之恩，不能贸然行动，但我必须查明真相。"
符因沉默了片刻，突然伸手握住了邬宓微凉的手，应答的干脆，"好，那就留下。"
邬宓点头，为她的理解眼中闪过感激，也为她不追问更多。“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符因。"他轻声说，"你的仇敌在外，而我的谜团在这里。"
月光偏移，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感觉到符因的手指紧了紧，邬宓的低落终于表现的直白，"我们可能会分开很久，你可能会有危险。"
"此次一别，"邬宓的声音低了下去，"不知何时再相见……"怕什么？若真有事，让小兽缩地成寸便是。今日刚走，明天就能来扒你墙头。
符因不想让气氛这么凝重，符因故意岔开话头逗他，打趣逗他，果不其然邬宓眼角弯了一下。
"你打算怎么查？"她问道，稍稍退开一步，给彼此留出思考的空间。邬宓松了口气，默契顺畅地转变话题："不能打草惊蛇惊动师尊，那就要先从母亲生前接触过的外门弟子查起，如母亲相熟的人如今在世的不过几位。"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胸中郁结的阴霾似乎也随之散去几分。“宗门待我不薄，我不会贸然行动，但真相必须查明。"邬宓停顿一下眼神一颤，低声道："你放心，我已经以道心起誓，若你有需要，纵使踏碎幽冥、也会当护你周全。汝之所愿，即为与愿剑锋所向，纵使尽元神亦在所不惜。"
符因被他突如其来郑重其事说的心尖直颤，心想着快些别说了，我要你焚尽元神干什么，你愿意我还舍不得呢。
紧接着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要替他把这晦气谶语拂掉。“我不要那些，你不如先给我再亲一个。”眼见着符因故态复萌，不想听的就紧接着打岔，邬宓抬手轻轻抵住她肩头，浅笑的侧头要躲。
两人嬉闹着滚在竹榻上，符因伸手把人紧紧箍进怀里，下颌抵在对方肩窝深深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