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雪拥关
天空仿佛被撕裂,铅灰色的云层翻卷如怒涛,在重城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一个深不见底的血池突兀地出现在重城中央,如同大地张开的血盆大口,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血池边缘,罡风呼啸,尖锐如刀,将碎石与尘土卷成一道致命的屏障。碎石砸落在地,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像是无数骨骼被碾碎的声音。浓稠的血雾翻涌不息,几乎凝成实质,将整座城池笼罩在一片猩红之中。血色映照在池边女子的面容上,勾勒出她紧绷而绝望的神情。雷云低垂,几乎触及城楼。
紫电如蛟龙在云层中游走,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这异象虽似渡劫雷云,却更显狂暴,仿佛天道震怒,欲降下灭世之灾。血池中怨气凝结,化作无数扭曲黑影。
它们张牙舞爪,发出刺耳嘶吼,如潮水般扑向池边那道单薄身影。黑影已近在咫尺,女子却恍若未觉,只是怔愣呆立,衣袂翻飞,摇摇欲坠。"小心!"
符因身形如电,箭步上前揽住女子腰肢,旋身将她带离险境。待看清女子面容,符因眉头微蹙:"常姑娘?"女子正是那日见过的常挽月。
只是此刻的她发丝散乱,罗裙染血,再无当初的从容之态。她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待认清来人,眼中悲戚更甚:"你们.不该来...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这个错误已经害了太多无辜的人,不能再…"话音未落,血池突然沸腾。
无数亡魂的哭嚎交织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哀歌,天空血色漩涡深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似有庞然巨物即将破空而出。
血池中,怨气凝结成无数扭曲的黑影,它们张牙舞爪,发出刺耳的尖啸,如潮水般扑向池边那单薄的身影。
黑影已近在咫尺,嘶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痛,但那女子却如被梦魇困住,一动不动,在血池边缘摇摇欲坠。
"小\心\!"
符因正欲上前将人带离险境,突然一一
"轰隆!
一道惊雷劈落,血池表面泛起刺目的惨白。翻滚的血水中,隐约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孔和残肢,像是被困的亡魂在翻涌着无声呐喊。常挽月痛苦地闭上眼,她的修为尚浅,在这天道威压下已是头痛欲裂。但她手中仍然地结着手印,指尖灵光闪烁,试图压制池中狂暴的亡魂。突然,她向三人脸前打出一道法诀。
血雾中竞裂开一道微光,与他们先前撕开的逃生裂缝如出一辙。三人瞬间会意一一这是生路!
"快走!这里马上就要.…..…"常挽月话音未落,那裂缝便开始闪烁不定。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行动起来。符因掌心灵光暴涨,化作光幕挡在常挽月身前,将扑来的黑影震退;邬宓与叶飞沉则迅速结阵,在四周撑起一道防护屏障。
然而这屏障不仅隔绝了血雾,也令那道裂缝彻底闭合。“不!"常挽月颓然跪地,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湮灭就要开始了.现右连裂缝七...…“她仰起脸,泪水在猩红的光线下折射出凄艳的光芒,"一旦陷入其中,纵是超凡入圣也难逃一死!"
面对这天塌般的危机,三人却出奇地镇定。符因甚至轻笑一声,弯腰扶起常挽月,语气轻松得仿佛在闲话家常:"事到如今,常姑娘何必再隐瞒?"她眸光柔和但十分笃定。"你就是蒯氏灭门案中,那位'幸存'的新妇吧?"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或者说,大婚当日的新娘子,其实就是灭门的真凶?"常挽月闻言,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对符因的指认不置可否。她环视四周,这座曾经繁华的重城早已破败不堪,断壁残垣间血雾缭绕,仿佛连砖石都被怨气浸透。
眼中的绝望越发浓烈,她声音微颤,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挤出那句话:“……没错,那日蒯氏娶亲是为我新嫁,灭门之案……我确实难辞其咎。”话落,她竟低低笑出了声,笑声里没有半分快意,只有无尽的苍凉。湮灭在即,生死已定,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她脱力般靠在一段残垣边,目光涣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
“我没想要这样的……原本只是想借秘术将他们拉入幻境,略施惩戒……可谁知……
她的话尚未说完,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打断。“这算什么祸!”
声音里裹挟着压抑已久的恨意,字字如刀。“蒯氏作恶多端,满城百姓为虎作低,我早就想一”“清霜!"常挽月猛地抬头,声音急促地截住对方的话,脸色因这一声低喝而更加惨白。
符因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血雾深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缓步而来一-正是半途诡异失踪的柳清霜。
叶飞沉目光一沉,手中灵光骤盛,灵武在血雾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要将这片混沌生生撕裂。他的声音冷峻,带着压抑的怒意:“你究竞想做什么?毁了这座城,你又能得到什么?”柳清霜站得笔直,黑衣在腥风中猎猎翻飞,面容冷峻如霜,可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她盯着常挽月,缓缓开口,声音低哑却清晰:“阿姐……那秘术没有问题。”
“我向那人所求的,本就是这般……极恶手段。”一一向谁所求?!
三人眼神一凛,无声对视,各自神色骤变。血池骤然沸腾,猩红的液体如熔岩般翻滚,气泡炸裂时溅起的血珠砸落在地,发出"嗒嗒"的轻响,像是某种诡谲的倒计时,在寂静中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清霜……
常挽月的声音低哑至极,她似乎并不意外,可这句话仍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不解。
她抬头望向柳清霜,目光复杂,仿佛想要从那张冷峻的脸上,找回一丝记忆中熟悉的影子……
她们自幼形影不离,可如今,常挽月望着眼前的柳清霜,却觉得她像是隔了一层厚重的血雾,再也看不真切。
记忆里的柳清霜,分明不是这样的。
她记得那个会在盛夏午后拽着她奔向河边的少女,赤足踏进清凉的溪水,溅起的水花映着细碎的阳光。柳清霜的笑声像一串银铃,在蝉鸣声中格外清脆。她弯腰拾起一块圆润的鹅卵石,献宝似的捧到常挽月面前,眼睛亮晶晶的:“阿姐,这个像你的眼睛,亮亮的。”
那时的眼神,干净得没有一丝阴霾。
可如今一一
常挽月望着柳清霜冷峻的侧脸,心头蓦地一颤,轻声道:“清霜……你以前是这样的么?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柳清霜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眼底似有波澜掠过,却又迅速归于沉寂。
她固执地别过脸,声音低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以前…早就没了。”
短短几个字,却沉得像是压着整座城的亡魂。她不再多言,只是仰头望向天空中那个吞噬一切的血色漩涡,唇角勾起一抹似嘲似悲的弧度。
“抱歉打断,尽管我也很想再听一会。"符因忽然开口,语调轻松,却不容置疑。
“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过往,眼下这血池必须解决,怨气已经失控,再拖下去,不光这座城连着我们所在时空里的重城也会被吞没。”她掌心心灵光流转,目光如刃,迅速扫过血池边缘,试图找出破局之机。忽然。
血雾中一道黑影倏然闪过,快得几乎像是错觉。符因瞳孔一缩,传声向邬宓:“那是什么?”
指尖一弹,一缕灵光如箭般射入血雾,却如泥牛入海,转瞬湮灭。邬宓眉头紧锁,沉声道:“血池里的东西…探不出底细。”柳清霜回神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三人:“你们真以为自己能管得了这池子?它是由重城人一手造的,根子早就扎进了重城的每一寸土里。”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毁了它,这城就彻底完了,你们也别想活着出去。"她的语气冷硬,像在挑衅,又像在掩饰什么。常挽月猛地抬头,声音微颤:“清霜,你真的疯了”她的目光落在柳清霜身上,突然寻摸出几丝异样,回忆再次涌上心头。有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常挽月病倒在床,柳清霜除开仆从守了一夜,端着药碗喂她喝下,碗边烫得她指尖泛红,她却只是皱眉装作埋怨:“阿姐,你得快点好,别让我总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