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额思索片刻,看着进进出出安置一箱箱书籍的属下们,忽而一笑。
落影等人:“……”
嘶,怎么忽地感觉有些冷。
*
次日。
叶瑾钿一觉醒来,外出挑水,发现不仅隔壁换了邻人,就连巷尾水井隔壁的人家,也换上一位眼生的书生。
书生白脸大眼,浓眉红唇,抱着几本书籍,似要去附近的明鹿书院上堂。
推门时正对上路过的她,对方愣了一下,有些腼腆地冲她一颔首,便脚步匆匆离开。
叶瑾钿不禁感叹,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不管是羞涩腼腆的性子,还是清风朗月的性子,身上总有种说不清楚的谦卑之气,令人不由自主生出一丝亲切的感觉。
挑水几趟,她额角沁出薄汗。
张珉正要出门,回相府处理公务。
虽说落影他们搬到隔壁,可府上一众文官,总不能跟着迁过来。他须得白日回去处理朝堂公务,晚上再翻墙过去,处理流军诸事。
他在中庭碰上挑着空桶,又要出去的叶瑾钿。
“娘子。”张珉加快脚步,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一眼就看到她冒汗的额头。
叶瑾钿停住脚步:“夫君。今日那么早就要去给学子上堂了?”
“嗯。今日卯时正有晨课。”张珉含糊而过,看她额发微湿,低头翻出锦帕,小心捏起一角,看着她眼睛,“我替你擦擦?”
他拿手下人练了许久,应当不会再弄红她的肌肤。
“好啊。”叶瑾钿一开始没多想,还把脸往前凑了凑。
等张珉屏住呼吸凑上来,那张光洁细腻的俊脸骤然放大,有一股浅淡的杏花香自他身上飘逸,从袍口倾泻。
花香清甜,饱满,充满春日草木的勃勃生机。
令人忍不住想要贴近些,好闻得更清楚。
叶瑾钿吸了一小口,只觉得肺腑都清透起来,禁不住略微抬起眼眸,看向那皮肉薄透,细小筋脉游走轻贴的手腕。
在她的注视下,手腕上的一根细骨轻轻弹动,越发衬得那手旖旎可爱。
鬼使神差,她抬手触上去。
带着薄茧的指腹微热,顺着骨头的轮廓,一路往手肘、垂下的宽袖没去……
张珉手臂顿在虚空,完全不敢动。
他怕自己一动,就惊了娘子,让她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电光火石间便收回手,再离他远远的。
他连呼吸都不敢重,只是垂眸看着她略带惊叹的痴迷欣赏神色,眼角慢慢泛起潮红。
潮红往下弥漫,从他耳尖开始,慢慢浸染。
那双瞪得微圆的桃花眼里,全然是他的模样,可真好。
他如是想,渐渐也入迷。
叶瑾钿指尖游移,直到碰上手肘豌豆似的骨节上的一点凉意,才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指尖停住,有点儿不敢抬头看人。
“欻”一下收回手,她弯腰捞起水桶和扁担冲出去:“那什么,我先去打水,你赶紧去书院罢。”
真是被四娘的话弄昏了头,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张珉凝视她匆匆而逃的背影,眼角飞红往上一翘,隐有笑意逃逸。
如此看来,他也并非全无挽回娘子心意的机会,至少……她还会为他的皮囊所动不是。
他含笑转身——
一眼对上墙头四五颗脑袋。
李无疾、公孙朔、谢昭明、扶风和落影。
他的笑容“欻”一声,随风消散在春阳里。
两位属下握拳清咳一声,在他微眯的眼神中,脑袋往下一沉,消失不见;但损友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特别是狐狸与大灰狼一凑上,准没好事儿。
李无疾捏起袍角,装模作样捏着嗓子道:“娘子,我可以给你擦擦吗?”
谢昭明拒绝扮演娘子,但是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扇子,轻轻一挑李无疾的手臂,温和清润的嗓音总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促狭:“娘子啊娘子,你倒是抬头看我一眼呐……”
张珉白眼一翻,抬脚送他们三颗石头。
李无疾揪着谢昭明往院子一扑,落在他跟前讨嫌。
张珉:“……你们为什么整日那么闲,陛下终于发现你们不靠谱,将你们罢官了?”
“非也。”李无疾恢复自己正常的嗓音,“今日休沐,我们来看看你。都是同僚,又是从小长大的交情,怎能看你独自一人艰苦追妻呢?”
——他们相识少年,勉强也能算从小一起长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