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臂弯悄然抬起一只眸子,凛然扫过下属。
下属畏惧他素日威严,谢昭明却不然,反倒更嚣张地扬起眉头,一副“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得意容色。
“夫君。”
叶瑾钿吓一跳,伸手挽住他胳膊肘,有些不大高兴这群人隐隐传出的笑意。
不过人家笑声里也没恶意,且又借了马匹让他们代步,她也不好小气吧啦地计较。
她压低嗓音,小声道:“你没事吧?来,小心些,我扶你上去。”
知道他好面子,要强,她动作隐晦了些,假装挨在他身上,缓缓松手,实则发力把人举上去。
张珉满脑子都是那紧紧握住他手臂和腰侧的手掌,以至于动作颇为僵硬,那上马的生疏姿态,简直不像演的。
叶瑾钿在边城时常骑马,倒是对此很熟稔,等他坐好,拉着缰绳一下就跨上去了。
她从背后环绕张珉,将他圈在怀里,把缰绳绕到他手中虚虚拉着。
“来,拉着。”
手里有缰绳,心里会安定许多。
看不到他的手,她只好微微直身探头去看。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夫君尽管柔弱,肩膀却很宽,也很高。
凑近比了比,她坐直时,鼻子刚好落在他的肩膀上。
“娘、娘子?”
察觉她凑到自己脖颈一侧,温热鼻息透过薄薄衣衫洒在肩上,张珉更像块木头了。
“嗯?”叶瑾钿毫无所觉,侧眸看他。
温热呼吸自肩头扫过脖颈,擦过耳垂,“唰”一下染红了他的脖颈与耳垂。
看到大片从白皙细腻中透出来的薄红,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家夫君大概、可能、也许是……害羞了。
她顿时回神,直起腰,拉开两人的距离。
倒不是她觉得害羞,只是还有些不习惯没事靠那么近。
不过有一说一,大部分男子身上不是汗酸就是过分香的香囊,委实不如她夫君身上淡淡的杏花味道好闻。
落影终于在他们的沉默中,逮着机会把那两只鸡还回去,挂在马侧。
生怕跟在他们背后会看见什么令他们憋不住的事情,落影先收队策马离开,让谢昭明及其护卫与他们同行。
一路上,谢昭明看某块木桩子,看得很是满足。
很好。
往后大家相聚,互相提笑料与黑料时,他张子美就无法独善其身了。
把马牵走前,他提醒:“对了,白石兄。你身上那件衣袍,是我娘子亲手所做,还得劳烦你洗干净,给我送回来。”
要不然——
他就完蛋了。
叶瑾钿这才注意到,他身上那件袍子从未见过,料子也比他平日的布袍要好一些,但也算不上多名贵。
张珉咬牙:“该当如此。”
好他个谢狐狸,临走之前还要给他使绊子。
不就是跟他换过一身衣物,穿上一路而已,竟然如此记仇,寻隙报复!
“那便——”谢昭明拱手施礼,笑吟吟看向张珉,“告辞了。”
张珉:“慢走。”不!送!
等谢昭明离开,叶瑾钿果然问起衣服的事情。
张珉只好说自己本来要入山采风①,但是不巧碰上他们在围剿山匪,自己吓了一跳,不小心撞上荆棘丛,把衣物勾烂了。
末了,还得忍着牙疼说:“多亏谢郎君借衣,才不至于衣冠不整见娘子。”
“摔进荆棘丛?那你身上可曾受伤?”叶瑾钿将他袖子往上挽,左右看过,倒是没发现什么伤口。
她还想再看看他后背,欲要让他脱衣,又被张珉满脸潮红,抱着脑袋说头晕岔过去。
没办法,她只好先把人扶去躺着,不再过问。
伸手拉过床榻内侧的被子,盖到张珉身上,她拿开他虚弱扶着脑袋的手,替他轻轻揉了几下额角。
“有没有好些?”
“有、有。”张珉安静下来,悄悄瞥了她一眼,有些忐忑地问,“娘子为何……对我那么好?”
好到让他觉得,只要他不是那个杀伐果决的右相,而是随便一个什么柔弱书生,对方就不会再那么恨自己、抗拒自己。
可内心高兴的同时,也有些忐忑,怕她知道真相后,会责怪自己欺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