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姿态放得过分卑微了些。
她从前对他到底是有多不满,竟让他谨小慎微到这种程度。
叶瑾钿不由得生出几分对美人的怜惜,夹一块糕点,放到他跟前的瓷盘里:“吃吧,别客气。”
惊喜当头砸下,张珉脑袋有些嗡鸣,捧起瓷盘,如在梦里一样看着她:“这是给我的?”
原来,当他不是右相张珉时,她也能不厌恶他么。
明明是夫妻,只是夹一块小小的糕点而已,对方却如获至宝,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拿着那糕点,就跟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真是太可怜了。
也不知道在她脑袋坏掉之前,到底做过什么。
叶瑾钿暗下决心。
不行,她以后一定要对这位美人夫君好一点儿,争取等她娘回来,看见的已是和睦相亲的一家人。
“是给你的。”她又夹了一块羊肉到他面前的瓷盘上,轻轻搁下,语气都轻柔三分,“你……”斟酌了一下用词,她将“身体弱”三个字吞掉,委婉道,“你读书易费神,得多吃些肉才好。”
张珉被两块肉哄得唇角上翘,完全压不住,低头扒饭的时候险些笑出声。
叶瑾钿:“……”
唉,美人夫君可真是容易满足啊。
以前的她,可真是该死啊。
饭罢,煮过药喝下去,叶瑾钿又开始犯困,在小院慢步走上两圈,便抵不住困倦,游魂一样荡回内室休憩。
张珉看她飘忽无力的步伐,提心吊胆跟在背后,手臂好几次抬起想要搀扶,又握拳收回,不敢唐突。
待她安然躺下,他才放下心来,替她把门窗合上,转头叮嘱暗卫把人看紧,便回相府治事去。
相府地处璧山镇,枕山临水而建,乃前朝相国的府署。如今,被皇帝赐予张珉,作为其办公之所与居室。
府署大小院落共十余所,房屋几百间,鳞次栉比,高低错落。更有古木参天,小亭流水环绕穿行。
隔着一条滋水河,半边人山人海的春街,相府与传出朗朗读书声的盛京第一书院——明鹿书院遥遥相望;再往更远处些看,还能瞧见高树掩映中露出一角的飞檐,袅袅香火直上青云,那是伫立半山的盛京第一大道观——东山院。
张珉看惯这等好风景,并无侧目,只提起衣摆从偏门进,回到书房,埋头处理案上文书。
等文书理完,他才背着手,悠悠然去到狱中,看那两位已半死不活,胆颤心惊的流军。
流军躺在淌满暗黄腥臊液体的木板上,双眼覆着两指宽的黑布,身体轻颤,容色苍白而惊恐。
落影冲他摊手:“相爷,苍鹰这招也不管用。”
对方都快吓破胆了,还是嘴硬不招。
“是吗?”张珉“唰”一下,从靴子里抽出匕首,抵在一人下巴上,“你倒是硬气,只是不知你家中老父与幼子,是否也如你这般硬气。”
流军嘴唇抖了抖,抿紧。
张珉不太在意,继续说自己的话:“你说,要是这匕首从他们的咽喉往上割那么一圈,再顺着耳后,慢慢往下,挑破肩颈的肌肤,尔后是手臂……”
冰冷森然的匕首,随他出口的话,落在对方身体上,激起一阵阵栗然颤意。
他仿佛亲眼目睹老父与幼子,痛苦死在眼前。
神经早已绷得死紧的流军,再也坚持不住,失声嚎叫痛哭:“我招!我招!”
张珉收起匕首,冲面无表情的暗卫苍鹰一点下巴,收起匕首往外走。
落影“啧”一声,暗自感叹,这种事情还得他们相爷最有办法。
他与苍鹰交换眼神,小跑跟上张珉:“都要从叛贼嘴里撬出情报了,相爷不等等再走?”
要证实情报,顶多一两个时辰。
他们家相爷急什么。
张珉将没有开刃的匕首,往他怀里一抛:“替我拿去开刃。”他掸了掸衣上浮尘,往外走去,“天色已晚,我得回家去。你们审完再送供词前来,别妨碍我与娘子一道用饭。”
落影:“……”
怪他多余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