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珉更心塞了。
甜甜口中喜欢的柔弱书生,与他压根儿就不挨边。
他浓密的眼睫颤了颤,主动岔开话头:“你等我一阵,我去换过衣袍,重新买饭食。”
可别饿着她。
“不必这么麻烦。”叶瑾钿解开绣有荷塘竹桃的荷包,掏出一小串铜板抛了抛,“阿娘启程之前,给我留了些钱,我付钱让隔壁的郎君帮忙挑水跑腿就好。”
不等他多说,她便径直转身去寻人。
绣花鞋前脚踏出院子,他的近身护卫落影便抱剑从天而降,潜入堂屋:
“相爷,人都在牢里,招呼过一遍了,但嘴硬不肯说。苍鹰那厮够狠的,给他蒙眼悬水滴漏,说等相爷午后归去,对方自然就招了。”
张珉脸上的温柔缱绻瞬间褪去,端正的身姿往后一歪,手肘枕在柳枝圈椅上,侧托下颌支额,嗤笑一声:
“他就是不说又能如何,大衍江山已定,左相与众臣已跑遍十道三百一十八府州,布告天下。这天下,早已是陛下的天下,不服者,皆为叛军!”
陛下仁慈,待投降者宽厚。只要对方愿意弃暗投明,便皆不计较过往,允其为大衍臣民。
可对方若仍旧不死心,他麾下还是有些将士,可以用刀兵跟对方讲讲道理的。
落影摸了摸鼻子,瞥一眼隔壁:“那夫人这边……”
“交给暗卫营的人就好。”张珉想了想,又喊住要跳窗离开的落影,颇有些难为情地说,“你……有空替我去书铺跑一趟,找一些柔弱书生的话本子来瞧瞧。”
落影瞪大眼眸:“啊?”
他们相爷日理万机,又要追妻,还有功夫看这些杂书呢。
“啧。”张珉走向内室,将袍子脱下,丢到桁架上,“要你找就找,废话什么。”
落影:“……”
他刚才不就蹦出一个字而已么。
相爷这反应,就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了。
“好嘞,相爷。”落影揖礼倒退,险些将合十的手给拱到鞋面去,“属下这就去办。”
张珉没好气白他一眼:“赶紧滚。”
整日里没个正形,无他半点儿从容风范。
真是个丢脸的混账东西。
张珉在箱笼里挑挑拣拣老半天,总算找出一身与叶瑾钿身上薄粉襦裙相配的雪青圆领袍。
草草将身上的伤处理过,他换上衣袍,折回堂屋等叶瑾钿归来,与她一道用食。
邻人送来的食盒里有米饭和鸡丝粥各一份,羊肉一盘,素菜一盘,还有一碟搁置在绿叶上的透花糍。
微红的花状馅料,从半透明的糯米糍糕中透出来,像一朵朵披了雨雾的花一样,煞是好看。
从前在北地,叶瑾钿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两口。
她还记得那口感味道,只消咬上一小口,豆沙的细腻清甜和糍糕的寡淡韧劲中和,糕点便不显得过分甜腻,还有些糯糯软软的弹牙。
再配一口鲜美清香的鸡丝粥,鸡肉嫩,蘑菇爽滑,口感瞬间便可细腻丰富起来。
她吞下一口唾沫,感觉微涩的嘴里开始酝酿出一丝丝甜意。
可叶瑾钿心里也清楚,自己尚未痊愈,近几日不宜吃太多甜食,便只捻了一块,配粥细嚼慢咽。
张珉见她小口慢吃,还以为她够不着,便将盘盏都推到她那边去:“你多吃些。”
看着美人夫君处处透着小心的动作和语气,叶瑾钿默了默,手指动了动。
有些痒。
她素来遇硬则硬,遇软……则想好好摸摸毛。
“嗯,你也多吃点儿。”叶瑾钿礼尚往来地回他一句。
甜甜关心他!
张珉眼睛一亮,试探夹了一块嫩滑的羊肉,放到她碗里:“你……试试这个?”
美人就是美人,就连两指微开,松松筷子,都像一朵菩提花徐徐绽开,自带一种不染尘埃的明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