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气上涌,熏红张珉一双眼。
怕被叶瑾钿看见,他低垂脑袋,眼皮子耷拉,藏起眸底杀机。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遇到刺杀。
自衍朝立国以来,陛下先任命他为中书令,封爵定国公,后又进位司空。不到两年,便迁右相,押班诸武将。
也就是说,立国以来,他这定国公的名号,就是踩着从前与陛下争天下的其他势力而来。
那些被迫流散,无缘高位的势力,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远的不说,就在他新婚当日,便有一股流军前来作乱,被同僚拿下投狱劝降。
唯有两人,侥幸逃离。
没想到,他们还没动手揪人,对方就自投罗网。
只是两人不偏不倚挑选今日饭点现身,坏了他们甜甜的饭食,也真是晦气。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收紧,已想好午后回府,要怎么处理那批人了。
脑子里正思索些血腥的事情,肩上忽地落下一道很轻缓的拍拍。不止一下,而是安抚似的,来了两下。
那动作有些迟滞,似乎为触碰他而感到赧然。
内室只有他和甜甜,所以——
张珉有些怔愣,尔后对上一张蹲下来,仰头看他的脸。
“没事的,水还可以重新挑,饭也可以再煮。”叶瑾钿扫过他眼角的红,“你不用这么自责,我还不饿呢。”
她夫君看起来那么斯文温雅,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能有这份心意就足矣。
甜甜这是,在安慰他?
张珉一时无法回神,只愣愣看着那双目露关切的桃花眼。
她的眼尾不笑时会微微上翘,透着几分典雅贵气,多少有些朦胧疏离;一笑便往下微垂,水汪汪的眼眸承接从窗纱漏泄的薄薄日光,晃荡起一片暖金光波,似能把人心也照亮。
他就觉得自己阴暗的内心“欻”一下,亮得透彻。
二月至,草木已知春。
窗台底褐色的干枯草叶遮掩下,新绿萌发,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一如他此刻心境。
“你……”张珉微微抿唇,想要同她多说两句话,却又不知说什么,只好随便胡扯一句,没话找话,“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吗?”
毕竟,在她眼里,自己就是无缘无故摔一跤,将水和饭食都搅没了。
叶瑾钿瞥过他紧紧抠在膝盖上的手,以及小心翼翼觑她的眼眸。
这么紧张。
她以前到底对他有多么不待见。
“不会啊。”叶瑾钿对这几年的自己越发不能理解了,美人如斯,哪怕并非她所钟情的英武将军,又怎能乱伤人家一颗心呢。
美人如此多娇,柔弱点儿能怎么着!
何必如此苛刻呢。
她在心中将自己谴责一番,端起笑脸哄人:“怎么会呢。我最喜欢的就是如夫君这般,温和斯文,说话格外轻声细语的书生了。”
张珉:“……”
甜甜竟喜欢柔弱书生?!!
他脸色险些没绷住,跳起来数落何谓“百无一用是书生”。
可她先前说要嫁给他,并非真心想与他做夫妻。
是故,他根本无权与她论这些事情。
“是、是吗?”
张珉勉强扯出一点笑意。
叶瑾钿见他不信,仍旧一副愧疚难当的样子,赶紧点头,加重语气:“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