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不喜,不是冷淡疏离,而是带着一层鲜明的情绪——厌恶。
姚戚香意外,因为她从前从未感受到孟扶危对自己的厌恶,他虽冷淡,但对她这样一个盲婚哑嫁来的妻子,尤其还是继母亲自挑选来的妻子,算很不错了。
他在下人们面前给足了她体面,他照顾她的吃食,也适当照顾着她的情绪想法,陌生夫妻做成这样,姚戚香已经很满足了。
可孟扶危却厌恶姚家,这是为什么?
姚戚香慢慢将视线从姚振廷身上滑过,落到了邓穗音身上,在看到邓穗音明显睁大的眼睛和皱起的眉头时,姚戚香笑了。
她笑出声,几步走上前,状似亲热地对邓穗音唤了一声:“母亲,我回来了。”
她身上的衣服,是她的生母生前最爱穿的一件,她就知道,姚振廷对这件衣服的反应不大,因为他不记得,可邓穗音不会不记得的。
在那些年里,邓穗音是如何用炽热的眼光盯着她的母亲叶蓉,盯着她身下这个姚家主母的位子。
邓穗音甚至比姚振廷还要在意她的母亲。
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攥住邓穗音的手腕,她浑身一颤,垂头便迎上姚戚香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邓穗音寒毛直竖。
她仿佛再次看到了叶氏……
“香、香儿……”邓穗音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我、我和你父亲,都盼着你回来呢。”
姚戚香笑着,没有回应邓穗音这句话,而是转身招了招手,让一直跟在马车后面的两个人近前来。
邓穗音看了过去,是月华和晨露。
“这两个丫头,本是我的陪嫁,不过我那婆母嫌弃她们不伶俐,便好心又给我配了两个伺候的女使,我那院子本来也没有多大,再留着她们两个就显得拥挤,她们是母亲的人,母亲便留下吧。”姚戚香道。
邓穗音一滞,这姚戚香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说了,她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尴尬地笑笑:“说得是……她们到底是够不上孟府的女使的。”
如此一来,月华和晨露便被送回了姚家,两个丫头面色一个比一个惨白,她们差事办成这样,回来后少不得被主母教训一顿,便是留下,也只能做些下等活了。
月华无比后悔,昨日究竟为什么要多那一句嘴,悔得她只想抽自己的嘴巴子。
什么仆婢不仆婢的事,窝的只有邓氏的心,姚振廷才不在意这个,他大手一挥朝着门内,一双殷切的眼睛黏在孟扶危身上都要下不来了,一个劲地说:“请,快里面请吧。”
“姐、姐夫。”姚太初被邓氏推着,出来唤了一句。
姚成碧纵然满脸的不情愿,还是唤了声:“姐夫好。”
这两人眼里完全没她的存在,姚戚香笑:“瞧着我竟是姚家的外人,我夫君才是姚家的亲人呢!”
她说完就抬脚进去了,弄得邓氏一脸尴尬。
这个时间,还要过一会儿才开饭,姚府不大,却有个漂亮的小花园,姚振廷称要带姑爷去花园散心,让她们女眷去姚戚香的院子里说话。
姚戚香闻言有些奇怪,姚振廷将孟扶危带去后花园,又让她回自己的院子去,为何不让她们去正厅?孟扶危对姚振廷来说那可是贵客,绝没有存心怠慢的道理。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名堂?
姚戚香看了眼与她一同走着的邓氏与姚成碧,悄悄放慢了步子,与茗玉耳语了几句。她虽不全然信任茗玉,但至少茗玉对孟扶危是真心的。
出嫁前,姚戚香在堂中闹的那一场,等同与邓穗音直接撕破了脸,眼下她也没什么好装体面的,进了自己屋里便坐下歇着了。
邓氏与姚成碧后脚进来,见她已经坐下,邓氏的脸色便有些不好,但好歹是没说什么,硬是挤出一张笑脸道:“乖女儿,在孟家这几日过得可好?”
“好啊,太好了。”姚戚香说,“这孟家跟姚家比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母亲,您快为二妹打算打算,将她也塞进孟家来吧!”
“你说什么呢!”姚成碧不满,“你当谁都稀罕上你了!”
“没有吗?”姚戚香道,“我看母亲连之前宋家的婚事都要从我这里抢去给你,还以为她对我嫁去孟家很是眼红呢。”
“什、什么?”姚成碧皱起眉,不可思议地看着姚戚香,“你、你说我与宋家的婚事,是我娘抢来的?”
看见姚成碧这个反应,姚戚香也是一愣,原来宋家那桩婚事,从头到尾,邓穗音都没有同姚成碧说啊。
须臾功夫,茗玉已然回来了,站在门外。
姚戚香扫了邓氏母女二人一眼,起身出去了,这件事就让邓穗音跟她亲女儿掰扯吧。
她来到屋外,示意茗玉近前,然后听见了一句话:“娘子,宋家的人在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