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呢,母亲。”姚戚香笑,“那我等着二妹早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邓穗音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心里一沉,总算是知道这丫头今日怎么一反常态,对她笑脸相迎了,人家态度这么好,她这个温善亲和的主母,又怎么能先拉了脸呢?
邓穗音不废话了,直奔主题:“来,你瞧瞧这些画像,可有中意的?你已到了议亲的年纪,你父亲和我,都有意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呢。”
姚戚香撇嘴:“母亲有所不知,早上的洗脸水太凉了,冰得我眼睛疼,看不清。”
邓穗音:“……”
她第一次有些想罚了这两个伺候的丫鬟,要不是她们,姚戚香哪里来这么多推辞的理由!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大姑娘!”邓穗音沉了脸,她若再不管不顾,还怎么配得上贤德二字?
姚戚香身后两个丫鬟齐齐跪下:“夫人饶命,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呀,母亲。”姚戚香眨了下眼,“她们犯错,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恐怕就是罚了也不长记性,算了吧。”
邓穗音咬了咬牙,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两个犯上的奴婢给我拉下去打板子!”
“别呀,横竖都是小事,就各自打十板子,歇在我院里便是了,她们虽蠢笨,但却是女儿用惯了的人,母亲若是贸然换了,女儿怕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的。”姚戚香道。
邓穗音再度看向姚戚香,半晌,她应下了:“好,就依你。”
她今日纵着姚戚香越多,后面姚戚香就越不该驳议亲之事,她一定要尽快将这个丫头送走。
“母亲快进屋坐吧,今儿的太阳晃眼睛,什么也看不清。”姚戚香微微欠身,率先进了屋。
外面阳光正盛,那屋里却黑黢黢的,一丝光也没有,邓穗音就看着姚戚香的身影没入了门中,莫名地,邓穗音又开始发怵。
曾几何时,她竟然开始害怕这个一无所有的继女!
邓穗音暗暗握紧了手,不过无妨,她马上就能将这个祸害送出去,再也不必见她了!
转到了房中,姚戚香与邓穗音坐了下来,后者忙让丫鬟们再次将画像都铺展在姚戚香面前,道:“你细看看,喜欢哪个?”
瞧邓氏这架势,竟是要逼婚了?
姚戚香佯装看了第一个一眼,然后道:“说了半天,女儿都有些口干了,只可惜我这儿没什么能待客的茶叶,白水罢了,只怕还是冷的,母亲不介意吧?”
邓穗音快笑不出来了,后悔今日她不该带这么多下人过来,本想着趁人多拿捏姚戚香才是,没想到被拿捏的是她自己!
从院子到屋里,几句话说下来,通通都是她这个把持中馈的主母不上心,竟将好好的大姑娘苛待成这般,况且她还是后母,更加落人口实……
邓穗音只能寒了脸,不是对姚戚香,只能是对这屋里的下人:“这些该死的奴婢!没成想母亲这些日子不来看你,她们都是这样做事的!母亲定好好教训她们!”
这是一句空话,姚戚香不想要这么一句空话,她得住得好些。
“好呀,我就知道母亲心里有我,我的衣裳破了没人补,冬天的袄子也不够暖和,现在虽是春末了,可倒春寒却厉害,母亲瞧我这屋子冷飕飕的,夜里骨头都发冷……”
……
桩桩件件,姚戚香一样都没落下,她也好久没在院子里见到这么多人了。
邓氏既然起了心思,横竖她难躲过了,不如将自己的物资准备充裕些,好为以后做打算。
大事小事,加起来也有十几件了,邓穗音心虚,没敢看那些丫头的表情,只暗暗看了自己心腹一眼,忙叫她快去添置置办。
“我这些日子忙着成碧的课业,疏忽你了……”邓穗音道。
姚戚香摇摇头:“左不过是些物件,想来母亲也不吝于在这些东西上作假,这种小家子气的作风,哪里能是母亲会做的。”
邓穗音只能跟着笑了笑,随后又不甘心地把话题扯到了议亲上。
“你看看这些人……”
“这些人,我都看过了,面相老气,恐怕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多岁吧?”姚戚香将画像从头到尾扫了一眼。
“他们虽然……”
“母亲再怎么爱屋及乌,也不能按照自己的审美标准来替我择婿呀。”姚戚香道。
她转过了脸来,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邓穗音,有那么一瞬间,邓穗音好像觉得是那梦中的恶鬼爬了出来,就坐在她面前。
邓穗音本能地想后靠,却被姚戚香一把抓住了手,她的手冷冰冰的,弄得邓穗音浑身不适。
“母亲爱慕父亲,纵使父亲并不年轻,还已有妻室,母亲还是一往情深大着肚子进了姚家的门,可这世上又不是人人都喜欢年纪大的,巴巴儿去给人做妾,母亲说呢?”
她笑了一日,此刻吐露的话终于恶毒起来。
邓穗音被她这句话说得浑身发抖,一半是气的,另一半……更像是怕。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能弄死姚戚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