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珠子目送她的背影,万分不解。那契约分明透着不详的戾气,为什么家主会让三火签订?
想要问话,但听铺面后门乍然传出走路声响,是真正的道公来了。活珠子耳目顺风,竟然没有察觉道公此前的动静,他微微疑惑。
“抱歉抱歉,我来迟了,这朱砂为保存得当,被我放在了阁楼向阳干燥处,杂物堆积,实在难找。”道公开了后门,口中念叨着出来。五十多的年纪,头发全白,嘴边两撇黑色八字胡,因着急走路而呼呼喘气。
“无妨,朱砂在哪?我看看品相。”冯渐微起身迎接。
朱砂粉裹于黄纸中,道公双手捧着,小心传递。
冯渐微接了,用手捻抹,指上一道暗红,光影间略微泛紫,是正宗的上等品。卢行歧封了他的阴眼,用朱砂一样可观相,事总有出路不是。
“老先生,这些朱砂我都要了。”
“啊?都要呀?”道公只肯卖一部分,毕竟这些朱砂是多年藏品,现在难买品相这么好的了。
冯渐微将朱砂收于掌中,事半功倍地说:“加价可成?”
道公手指抚抚八字胡,嫣然道:“成。”
生意成交,冯渐微和活珠子一身清爽走出铺子。
——
闫禀玉在外犹豫到半夜十一点,离明日期限只剩一个钟。
车也没骑,她就在朝阳广场的花池砖沿坐着,眼看人经过一拨又一拨,从熙熙攘攘到三两余声。
“唉~~”
再次叹气,闫禀玉清楚自己该回去了,迟早得面对的。
电瓶车停在附近辅路的人行道树下,因为这附近没有什么夜市,大商场早关门了,所以闫禀玉一路走过去,已经没几个行人。
路灯昏昏渺渺,她看见树下自己的电动车,正欲过去。平地忽起妖风,将树枝吹的簌簌响,卷带起尘土落叶,挡住了去路。
闫禀玉抬手遮风,细眼瞧,瞧见风中有缕缕黑雾萦绕,她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
冷静了一晚上,闫禀玉心态放平,“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妖风瞬止,黑雾袅袅成人影,声音轻扬:“期限将至。”
倒是准时,闫禀玉放下手,心中冷哼,“你是真一分不错啊。”
黑影说道:“君子守诺。”
文诌诌的老古董,闫禀玉又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找我签契约?”
“我为鬼魂,在人世有诸多限制,需有人协助。”
“这世上有六十几亿人,任何人都可以帮你做事,为什么偏偏是我?”
“只是一个时机,你可当做游人饥渴遇驿站,风雨中行路遇楼亭,如此的时机。”
这种解释就是说,她活该倒霉呗。闫禀玉更是无奈叹气,“那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事?”
黑影不言语。
闫禀玉发觉自己口袋动了,低眼看,口袋里的契约纸竟飘了出来,虚空中仿佛有只手,将其徐徐展开。
“契约后告知。”黑影还是那句。
纸张凌空在黑影和闫禀玉之间,大半夜的,她皱眉看四周,路上有人,但都对于他们这里的异常视若无睹。她因此发觉周围静了许多,是那种被隔绝世外的空静,尽管他们身处在深夜的街区。
跟灵异故事里描述的鬼打墙一般,结界里外不通,超脱认知的超自然现象,让闫禀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这鬼的掌中之物。做最坏的打算,既然契约非签不可,她也要保障自己的利益。
“你昨夜说签订契约会予我金银。”
“是。”
“我要先见金银。”
黑影没说什么,拂手划过空中,面前透明的空气立时如水波般流动,仿佛风中河流。
近在眼前,闫禀玉惊愕地看着“水波”上泛出点点景象,密密层层。片刻后,点点景象如水蔓延,合流成一副现实画面:那是一座高树密草的山坡,荒凉,黑暗,月光冷冷。
这里会有什么?
随着她的心念,画面如摄像头似的拉近景,穿透月光,穿梭山间林木,停在一块寸草不生的板结地。硬块的裂土上,散落数片碎瓷,瓷片中隐约露金光。
那是……金子!
看体积不小,到底有多大?
心念一起,瓷片忽翻动,全须显出整块金。金身长条,两侧有马蹄弯,借着月光,闫禀玉看到金面戳印“道光年造”,“足赤”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