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珠子从未见过这样的家主,即便在面对二爷冯式微夺掌家之权,他也只是淡然离开,隐忍屈辱静待筹谋,不曾露一丝声色。
冯渐微在座椅里翘起了二郎腿,双臂舒展在椅扶手,缓缓道来:“那是阴卦,起阴卦之人须摄阴魂而成卦象,方圆百里,无魂鬼不惧,当然不敢逗留。至于当时的混沌之象,是卦象遮蔽,非起卦之人允许,这世间无一物可窥全貌。”
当时鬼魂的惨叫言犹在耳,活珠子后怕地问:“那阴魂被摄,是否就烟消云散了?”
冯渐微:“对,以阴魂起卦,上窃天机,中窥曲径,下隐世道。这是极阴损之法,且必受反噬,只有十分密成之事,才值用此技法。”
活珠子:“为什么我没听过?”
冯渐微哼笑:“那是梧州府卢氏的秘门家传,别说你我,就连冯老头也未曾得见。我只是儿时常听阿公提及,这世间已是百余年未现。”
这声笑听起来愉悦,活珠子更猜不透家主的心思,那起阴卦之人到底是谁?家主似乎很是期待。
冯渐微起身踱步,窗外月明,薄云笼绕,他道:“明天是个大好晴天。”
更觉此时心情舒爽,这午现幻日显的形,原来在此。
“活珠子,你下半夜去监视青秀区龙胤花园黄家,看看这幻日他们算出什么异像没有。”
“是,家主。”
——
闫禀玉几乎一夜未睡,早起时手脚还哆嗦。起来活动一下,身体才渐渐回暖。
洗漱换衫,随便弄口早饭吃,闫禀玉将家里所有窗户打开通风,窗帘也大敞,让阳光晒进来。
出门下楼骑车,骑到万秀村临近的地铁口时,闫禀玉在朝阳中停车,晒了一会阳光。原本如往常般神色,浮现出一丝愁绪。
昨晚睡觉时就很不对劲,即使盖了两层被子,骨头也跟浸了寒气似的,冰冷刺痛。她十分确定有东西跟她回家了,该怎么处理呢?
到“大瓜”酒店,陈婷已经换上工作服坐前台里了,牙蔚早就交班走了。
今天是闫禀玉跟陈婷搭班。
陈婷打招呼:“早,吃过没?”
“吃了。”闫禀玉进休息室换工作服。
陈婷抓杯甜豆浆吸,挑眼端详着闫禀玉无神的脸色,“怎么?昨晚没休息好?”
闫禀玉打个哈欠,“有点。”
“该你的,老给她替什么班啊,今天还要熬12个钟呢。”陈婷嘀嘀咕咕,闫禀玉忽然笑吟吟地盯着自己。
“咋?奸笑。”
闫禀玉请求声,“午饭时间我迟点回,有点事做,得不得?”
“肯定得啊,”陈婷杵她一肘,“这么客气,至于么你。”
闫禀玉顺势抱住陈婷胳膊,装娇道:“就这个姐姐好。”
陈婷今年三十有二,当得起这声姐,她受用地扬起下巴,“小样。”
电梯那边有人出来,小声嘟囔:“308怎么用这么多纸,都要两盒了。”
“哪知道,小年轻没节制的。”
是客房部的两名阿姨,推着一大摞床单被套的清洁推车经过。
308呀,闫禀玉和陈婷相视一笑,就这眼神,已经蛐蛐上了。
到中午吃饭时间,闫禀玉骑车去了朝阳广场左侧的北宁路,她记得那巷里面有白事铺,一般这种来路都有看事人的联系方式。
北宁路离朝阳广场就隔条辅道,骑车五分钟就到,闫禀玉找到那间白事铺,名为“归鹤”。店门口摆了一些纸花,和四五辆纸扎车,都占道了。
闫禀玉探眼店内,两墙货架摆满了金银香烛,金元宝和天地银行纸币。有三个中年妇女在抹浆糊贴纸扎,忙到头也没空抬。
七月生意是好,烧往地府的快递估计收个不停。
闫禀玉走进店里,空气中浮动着纸墨的味道,还有些隐隐的檀香气。
“老板。”
近门的女人闻声抬头,“靓女买什么?”
“我不买什么,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认识的道公。”闫禀玉说。
“是‘问事做解’①是吧?有,往后门走。”女人见怪不怪了,毕竟七月,她指个路又埋头贴起纸扎来。
店里是有个后门,闫禀玉道谢后走了进去,就见里面是一个极窄的平台,还架了副无扶手的木梯。四面是墙,这是要爬上去的意思么?
两米出头的层高,简单!闫禀玉抬腿踩梯,三两下攀爬上去。站直身,砰!冷不防撞到头,痛!
闫禀玉166的身高,都直不起身,这二层得多矮啊。她弓身往前走,这地方更像是仓库,众多的纸扎原材料堆砌,摆得也不齐整,东一摞西一摞,脚还得避开。
窗子也只有一个,淡淡的光亮,闫禀玉在杂物中费劲地看到张桌子,桌上摆置黄纸毛笔。应该就是那里,可是人呢?她走过去,杂物堆后一角被子初露端倪。
近了看到被子底下裹着的人形,果然,这位“道公”在睡着呢。
“你好。”闫禀玉没空等,只好出声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