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隽看着在手上起起落落的琉璃瓶：…
谢妄非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说完一条又一条，听得秦隽耳朵里起茧。秦隽：“要不我还是去开库房里那条破船吧。”谢妄非嗔怪地瞥她一眼，秦隽抖抖鸡皮疙瘩。“不懂技术的庸俗之人。“谢妄非冷哼一声，将琉璃瓶重重放进秦隽手中。秦隽眉梢微挑：“懂技术的谢堂主说完了？”谢妄非：…走！”
走走走！都走！别来碍他的眼！
秦隽眼里带笑，夸张又虚伪地奉承：“谢堂主鼎力相助，魔宫会记住的，加到年末的绩效考核里。相信这条绝无仅有的天工船会让每一个见到的人惊叹，盛赞谢堂主巧夺天工的手艺。想来日后想跟着谢堂主学习炼器术的人将如过江之鲫。”
谢妄非”
他站在博古架前，看着秦隽往外走，朦胧的光从洞外映到里面，洞外的风鼓起宽大的衣摆，像一双翅膀。
“秦隽！”
谢妄非突然出声，“如果你有一条船，你会叫什么？”“就叫黑珍珠号。”
大
戌时三刻，所有人到齐。
昏沉的夜色里，明沧江湍急的水流激荡，宽阔的江面上空无一物，简陋的码头上除了负手而立的秦隽什么都没有。
船呢？不是说让他们到船上集合？
秦隽忽然扬袖，宽大的黑色衣袖在夜里如翅膀振起，一粒光点落入滔滔江水，瞬间变成一艘精致的大船。
精致的庞然大物静静沉睡在魔宫码头，在漆黑的夜幕里，如狰狞的巨兽。秦隽这时才回身，神色端稳平静，高深莫测道：“来得正是时候，上船吧。”
于是，跟在龙浪白和祝长留身后的龙文龙武抱着小山似的资料登船。系统：“宿主为什么要搞这么大排场？”
秦隽：“这不叫排场，这叫实力，彰显魔宫的硬实力。”龙心婆婆的私库里有精致漂亮的云舟，奢华程度比谢妄非的天工船更胜一筹。但她要的不是排场，是实力，而这点实力，是谢妄非的百炼机封术。正是因为这点实力，屠圣门才会冒着风险也要来偷乙字号老矿坑的魔晶矿，甚至还要把挖矿的工具也带走。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质量上乘的魔晶矿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想要的是谢妄非的炼器术。
魔宫的人忙着上上下下搬东西，秦隽站在船头，隔着浓浓的夜色，看到龙浪白和祝长留两个人正站在底下迟迟没有上来。“动作快点！"裴焱从后头赶上来，指挥其他人往船上抬东西，一箱接着一箱，像要去娶亲的嫁妆。
裴焱站在底下冲秦隽挥手，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宫主！这是属下收藏的一些玩意儿，送到您船上添个彩！”
瞧瞧这话术，既是“收藏”又是“玩意儿"，而且还“送”。秦隽颔首，满意微笑。
带上裴焱果然没错。久浸官场，又是皇帝面前曾经的红人儿，别管最后结果如何，至少是个社交应酬上的老油条，能让她省不少心。裴焱喜不自胜，连跟偃月同去都压不住他被重用的喜悦。他整整衣襟，准备登船，看到龙浪白和一个不知叫什么的小子正站在岸边。裴焱看明白了，龙浪白这个少主非但没成为空降宫主的敌人，反而成了盟友，那他自然也要表态。
“龙少主、不对！是龙特助。“裴焱声音惊喜，迎上前去，“怎么不上船去？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几句话，每一句都说得很有水准。
秦隽看着裴焱跟龙浪白寒暄，见裴焱完全注意不到一旁站着的祝长留。等了片刻，这才开口：“都上来吧，要开船了。”秦隽往船舱里走，黑沉的眼眸被流光溢彩的天工船点亮。谢妄非这艘天工船果然不凡，看上去大巧不工，实则藏着的全是巧思，就连船舱上的一副挂画，都刻了汇聚灵气功能的阵法。
怪不得谢妄非舍不得，就这一副画放出去，都不知要拍出多少价格，让多少人眼红抢破头。
“这幅画上的阵法应该是近十年刻的。"偃月堂主声音清冷，“看样子是御灵山庄送来的灵石。”
见秦隽不说话，偃月堂主迟疑道：“宫主为何要带我？”偃月以为自己得不到回答，忽听秦隽出声：“你来自御灵山庄？”偃月微诧，这件事不算秘密，她从未藏过，更没想到这一句话就让秦隽猜到了她的来历。
“是，奴家来自御灵山庄。只是数百年未曾回去，没想到御灵山庄还一如既往。宫主若是想知道御灵山庄的一-”
“等下他们上船，记得叫来会客厅开会。”偃月的话被堵在喉咙里，戌时三刻登船，现在临近亥时，这么晚了竟然还要开会？
等她回神，秦隽早已走了，走廊中只剩一个远去的背影。偃月泄一口气，转头看到大笑着往里走的裴焱，他身后还乌泱泱带了一群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偃月：“吵嚷什么？就你会笑？宫主带你出门是为了让你卖笑？不知道的还以为魔宫的人脑子有问题。等下开会，宫主在会客厅等着。”笑得意气风发的裴焱戛然而止，卡在嗓子里的笑声成了鸭子叫。“你吃枪药了？我可没招惹你。”
偃月才不理他，径自转身走了。
裴焱站在原地，后面还有下属看着，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他这是好男不跟女斗，才不是被偃月镇住了。
“借过一下。"祝长留淡淡道，“谢谢。”裴焱下意识错开身子，见那个他不认识的小伙子走得旁若无人，盯着他背影瞧了片刻，又觉得是自己多想，笑了两声，也跟着去了会客厅。会客厅里，人已经到齐。
裴焱目光在厅内搜罗一圈，最后坐在龙浪白左手边。秦隽坐在正中，身前一张宽大的书案，身后的影壁上挂了一副巨大的魔域地图。书案上面堆放许多纸张、玉简，应当就是提前准备好的谈判资料，会客厅正中还有一张不知用来做什么的巨大桌子，比揽清殿会议室的长桌还大。也不知谈判准备这么多纸面上的东西做什么。
在裴焱看来，在魔域里，谁的拳头大，就该听谁的。不服气的，就该打到服气，哪儿需要这么麻烦？
还谈判？在魔域，魔宫就是老大，肯给他们上桌的机会都是给他们脸了！裴焱刚刚坐稳，大船骤然升空。这不止是一艘能扛住魔域江水的船，还是一艘能在天上飞的云舟！
若是云舟，何须三日时间抵达魔宫边界？怕是连一日都用不了就到了。但秦隽没开口，谁也不好先说话，在沉默里，直到云舟在云上平稳飞行，一直垂头看玉简的秦隽才抬起头来。
秦隽在心里吐槽：“没人跟我说过修士还会晕.……”系统：“……谁让你天天只知道算KPI压根不修炼的。”裴焱偷偷瞧着秦隽的脸色，认真揣测顶头上司的心思，难不成真因为他笑得太大声了？
秦隽抬头，压下内里翻腾的不适，“诸位，三日后一一”她看一眼墙上挂着的自走钟，刚好过了子时，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是两日后，魔域其余十七家外道组织会到这条船上来商讨大坝修建及河流漕运的事宜，我们要把属于魔宫的东西拿回来。别丢魔宫的脸，让船上的人都穿得齐整些。”
众人一一应下，按着秦隽的意思吩咐下去。偃月还是不解，“如何让他们同意宫主的计划呢？”秦隽呷了一口茶，偏头对祝长留说："下次记得多放糖。”祝长留下意识低头，看到药师谢栈交给他的竹筒。秦隽这才抬眼看向偃月，眼里带笑，云淡风轻的声音里带着狠辣：“让他们求我。”
众人的目光随秦隽移到窗前，秦隽站起身，透过窗望向天工船外，长刀一样的眼中凝着冰霜。
茫茫荒原，寸草不生，她的声音消散在风中。“该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