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养了几日,柳意绵双手上的伤口已结痂了,稍好些她便急着给钟离期写了封信。
她既不敢来见她,那她便主动一些。
虽然上战场让她差点儿死掉,心灵也遭遇了重击,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不能全怪钟离期。
她太迫切地想成长了,见了一条路都想去走一走,真正走过了才知,这不是自己该走的道。
不过经此一役,见识过鲜血和生死后,心智和承受能力确实更强了些,也更加惜命了。
钟离期看完信,急忙火燎跑了过来,她一见柳意绵,眼睛就开始冒着水汽,冲过去抱着她哭了好一阵儿。
“……对不起,阿绵,都是我害了你,我没保护好你。我早就想来找你道歉了,可他生我的气,不允我来看你,我都快憋死了。”
不难猜出这个‘他’指的是谁。柳意绵一直以为钟离期是过于愧疚不敢见她,竟然猜错了。
好吧,她这性子,确实不像敢做不敢当之人。
柳意绵安抚了钟离期,为她擦掉了眼泪,威武霸气的女将军还是眉梢挑起自信爽朗大笑更好看。
“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怪你。不过我真不是上阵杀敌的料,或许我该找些别的事做。”
钟离期闷闷叹了声。
“是我太着急了。我自归顺燕王殿下后,发现大晋朝女子地位太低,这儿的男子比我们族人还要轻视女子。如今正是天下大乱,能者居之的好时机,我也是急于多找几个同道中人,一起为女子争夺权利…….”
否则一旦安定了,礼教对女子的束缚可能比以往更甚。
她是个有野心的人,既想抱团添势,也欲改变女子卑微的处境,奈何同她一般敢于拼搏的女子太少了,之前她以为漱玉是同路人,结果并不是。
她太着急了。
柳意绵拍了拍钟离期肩膀,软声安慰她。
“虽然我不行,但女将军以后也会有的,别担心。不过我认为只有女将军也不行,需得各行各界都有女性翘楚方可,这是一件注定很漫长的事,过程也可能不尽如人意,但我相信绝对是会越来越好的。我们可以一起去做。”
钟离期这段时间也想明白了,又经柳意绵这一点拨,压在心头的大石突然就没了。
“你说的对,我们一起。”
两人互相望进对方的眼睛,双手交叠在一处,郑重的宣誓着。
漱玉有些艳羡,却没加入进去,她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竟是主上身边的沈其岸。
“柳姑娘,主子有事找您。”
柳意绵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脑子空白了几秒。
他找她作甚?
钟离期也皱了皱眉,拉住了柳意绵的手,不让她走。
“我去看看,不必担忧。”柳意绵拍了下钟离期手背,转身不紧不慢跟在了沈其岸身后。
二人来到了湖边,湖边亭子处,慕容恪等候已久。
他今日未着铠甲,肩上系着黑金祥云绣纹披风,头戴白玉冠,面向湖泊负手而立,少年意气风发,背影清隽,与周遭假山、湖水、天色浑然一体,仿佛画中仙。
柳意绵只瞥了一眼便移开,回头望向沈其岸,再次试探着问道,
“你可知他找我所谓何事?”
“姑娘去了便知,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沈其岸人虽看着憨厚老实,嘴却跟死鸭子一样硬,怎么也撬不开,且溜的比泥鳅还快。
柳意绵闷闷哼了声,不得不上前去。
到了男人身后,她也不说话,默默站在一处。
慕容恪内力深厚,她靠近的每一步,他都知晓,可脊背僵成一条线,无法从容淡定的转身,也不知第一句话从哪儿开始。
他能清晰感受到少女起伏的呼吸,也无法镇压她靠近时,心脏处的怦然,最终鼓起了勇气。
“你来了。”
男人有些抑制的嗓音,碎在风雪中。
柳意绵下意识抬头瞥一眼,正见他缓缓转过身子,唇角轻轻勾着,眼底也闪烁着莫名的喜色。
往下,宽大披风虚掩着的双手似乎有些颤动,风撩起他的袖口,柳意绵窥见其中一抹艳色。
慕容恪随着她视线低头,耳尖悄悄红了大片,他维持着浅笑,拿出手中藏着的彩色花束。
皑皑白雪中,他的黑色披肩,手心的花儿,是唯二色彩。
柳意绵神色一愣,不可思议,随即,坚定的摇了摇头。
男人眸底失望、灰寂,一闪而过,她并未错过,只当没瞧见。
慕容恪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就被拒绝了,喉咙发干,吸了口气才恢复了笑容。
想起自己出征前,她在大雨中的叮咛,城墙处的哭诉和依恋,还有很久以前……
信心又增加了,他不信离戈的话,他只相信自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