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大院茉莉花十四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又哪有那么多意外。巧合多了就是蓄谋。
别的顾茉莉不敢说,起码田芳对贺璋的心思只怕早在她丈夫出事前就有了,不然她不会主动去帮忙照顾贺璋的父亲。不过那时候她可能只有一点点意动,却没想过付诸行动。毕竟贺璋在当时只是个被下放被批斗的"坏分子”,空有一副好相貌和气质,但前途渺茫。而她的丈夫却端着铁饭碗,拿着高工资、能让她过好日子,她自然不会舍本逐未。
可是谁让他瘫了呢。
以前所有的好反倒成了她摆不脱的负累。
她还年轻,难道她真会甘于一辈子那样,照顾瘫痪在床的丈夫,抚养呱呱坠地的孩子,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得解脱?如果她甘愿,她就不会在见到顾玉绪的时候说那么一番话。当时她丈夫可还没死,肚子里的孩子也才五六个月。或许那时候她还没有想害死丈夫,只是担心顾玉绪找来了,贺璋和她重修旧好,有了自己的小家,就不会再照顾她,但顾玉绪的出现一定促使她产生了紧迫感。
她害怕被抛下,所以一个月后就有了那场火灾。她没了负累,还让贺璋对她存了歉疚,从此再也无法弃她于不顾。至于后来一年多没动静,却忽然弄了次“酒后乱性",可能是她眼见着贺璋根本没一丝动心的迹象着急了,也可能是又发生了什么令她也无法掌控的事,所以她才冒着会被拆穿的风险,也要先和贺璋结婚。是前者,还是后者……
那就看贺霖究竟是谁的孩子了。
顾茉莉扬起手,朝不远处的身影挥了挥。顾家齐提着篮子快步跑过来,“小妹,你要的东西。”
篮子里放着一个搪瓷杯,几个碗,和一件男式外套。顾茉莉取出那件外套,先交代顾家齐:“我想吃豆腐脑,哥你去打两碗,再打点豆浆,买上几根油条,咱回去油条蘸豆浆。”“好!"顾家齐毫不犹豫应了,也没问她要外套做什么,又小跑着去买东西了。
顾茉莉这才回身,将外套扔给还在呆愣的贺璋。运动完出了一身汗,不及时换衣服,还出来吹风,等着感冒呢?贺璋抱着衣服,怔怔的抬头,嘴唇张张合合,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她的猜测……太过惊悚。
但有可能吗?有,而且很有可能。
他忽然感到一阵茫然,如果她猜的是真的,那他这些年又算什么?不仅白活,还活得十分糊涂!
枉他自诩能干,公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自回京便步步高升,却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从来没有看清过,还要靠一个才成年的小姑娘提……诚然当局者迷,可是不是也是他太过不在意所致?因为不在意田芳,所以她做什么事都不会深究。不在意自己的日子过成什么样,所以得过且过,结不结婚无所谓,有没有孩子无所谓,稀里糊涂就过了这么多年。
他狠狠抹了把脸,既挫败又无颜。
踉跄着起身,他失魂落魄的往外走,手里紧紧抱着衣服,连赵凤兰从他身边走过都没有察觉。
“他怎么了?"赵凤兰看着闺女,疑惑又不解。怎么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可能突然发觉自己也和我姑一样是个大傻瓜吧。“顾茉莉挽住她,瞅了瞅她额上的汗和眼里还未散去的急切,默默在心底叹气。只怕是听谁说她和贺璋在一起,就立马赶过来了。顾家人其实都不算很精明,赵凤兰的很多行为都在告诉她她有事情瞒着她,而且这个事和她与顾玉绪都有关。
自从顾玉绪提到“养老",她反应就极大,并且有意无意想要隔开她和顾玉绪的相处。
顾玉绪呢,宁愿坦白过往不算光彩的经历,也要让她远离姓贺的人。偏偏姓贺的和她曾处过对象。
顾茉莉抬眼望向天边,曙光穿过云层慢慢冒出了头,阳光落在她脸上,她微微眯起眼,伸手揽过赵凤兰瘦弱的肩膀。掌心一根黑色的短发随着她的动作悠悠飘荡。其实,她有句话没告诉贺璋一-也许你需要鉴定的不止一个。“小妹,妈!”
顾家齐从后面赶上来,因为跑得太快,篮子里的豆腐脑酒出来一些,赵凤兰立马顾不得想其它,转而训起儿子:“你跑什么,屁股后有狗撵啊!”“这不是担心你们先走了吗…”
“我们能走哪去,不都要回家,早一点晚一点能吃了你还是咋地?还有你买这些干什么,家里那么多东西不够你吃的,非要花钱出来买?”“小妹说想吃豆腐…
赵凤兰哽了哽,更气了,“那你还跑,假如把豆腐脑全洒了怎么办!”“……“行,不管怎么样都是他的错是吧?顾家齐委委屈屈,垂头耷脑的跟在两人身后,像颗要蔫了的小白菜。顾茉莉止不住地笑,指尖微动,发丝顺风而下,不知飘往了何方。算了,就这样挺好。
她挽紧了赵凤兰的胳膊,三个人一起迎着朝阳往家走。另一边的贺璋却没有她的好心情。
他站在家门口独自站了许久,而后沉重的打开门。一直等在客厅的田芳忙不迭抬起头,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迎上来。“老贺,你听我解………
“嗯。"出乎她意料的,贺璋没有挥开她,更没有拒绝和她交谈,反而冷静的、从容的点了点头。
“你说。”
田芳一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又不想说了?"贺璋绕过她走到沙发旁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田芳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这副态度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想过他会生气,会恼怒,会愤怒的指责她,她甚至都想好了对应之策。和他生活了十几年,她自认很了解他,他在涉及男女感情上可能有些糊涂,但责任心很强,有她们过往的那些事和贺霖的存在,他即使再生气她曾经的欺骗,也只可能躲去部队一段时间,避着不见她,可只要贺霖”出点事”,他一定会急着赶回来。
到那时,她再诉诉苦,表示当时真的是害怕他会丢下她们母子才一时糊涂那么说的,之后她再去找顾玉绪赔个罪,哪怕是跪下来求她,她也要祈求到她的原谅。
等事情过了,他们该如何过日子还是如何过。就算他心里存着疙瘩,对她冷淡,也不可能和她提离婚。
只要不离婚,那就还和以前一样。然后一年、两年,她总能磨掉他心底的那点怨。
因为她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甚至在某些方面他比其他人更容易心软。
田芳就是明白这点,所以才在事情发生后并没有太过惊慌。可是此时此刻,贺璋迥异的表现却让她有些拿不准了。她设想过很多场景,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她呆站在原地,脑中急速飞转,可还等她想好对策,贺璋率先开了口。“你是不是想说,当初骗玉绪,是因为担心她来了,我就不会再照顾你和你当时肚子里的孩子,以及瘫痪在床的丈夫?”“没了劳动力,你们家又是那种情况,你们会活不下去,所以你一时情急,才将我说成了你孩子的父亲。”
……田芳张张嘴,嗫嚅着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攥成了一团。“这件事先不提,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想问你。”贺璋冷着脸,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人不由心生敬畏。他身体前倾,眸光骤然锐利一一
“那晚的火到底怎么着的!”
田芳瞳孔猛地一缩,霎那间全身都像被冻住了,冷冽的寒气从脚底直窜胸腹,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咯吱、咯吱,回响在空旷的大厅里,阴森而诡异。那晚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