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前后与定安伯辩、改制盐政与徐少师辩、梳理道统与各大宗师辩、亲政以后与风闻奏事的言官辩……”
“口舌干燥,话也说尽了。”
“朕耕耘至今,亲掌京营十万大军,太仓库与内帑合千万白银,九边总督乃朕之肝胆,十三省督抚皆朕之心腹,若是再苦口婆心,恐怕才是寒了一干忠臣的信任之心。”
“朕今日也没有什么道理说,只逼诸卿表个态!”
“朕要再造大明朝,你们跟,还是不跟!”
说到最后,已然声色俱厉,群臣纷纷面露惶恐。
朱翊钧哂笑一声,干脆转过身去,懒得再看。
皇帝逼迫到这个地步,群臣终于再没有余地。
除了马自强在右侧领班外,申时行、温纯、王国光、朱衡等人默默站到了左班。
神色淡然中,是毫不动摇的心志。
王锡爵后来居上,拨开了温纯,昂首挺胸站到了申时行身后。
张翰、陈吾德对视一眼,默默站到了几人身后去。
吏部侍郎陈炌叹息一声,背道而驰,取下冠帽跪在了右列:“陛下,大明朝久病,一剂虎狼之药下去,恐怕适得其反!”
“还望陛下三思!”
说罢,便摘下冠帽,伏地请辞。
在陈炌出头后,立刻便有数人,站去了右列。
工部侍郎施尧臣落后一步,同样免冠跪地:“臣才能不过中人,竟无力分辨对错是非,臣请告老还乡。”
仓场总督林燫紧随其后,却是一言不发,默默免冠伏地。
又是十余人站了过去。
顺天府尹金立敬哽咽凝噎:“陛下乃一代英主,臣心中万分仰服。”
“只是宦海沉浮,门生故吏,姻亲眷属众多,行事往往身不由己。”
“臣自此致仕,做个闲散诗人,也算是为陛下除去一大豪了。”
朱翊钧本是背对,此刻闻言,也不由动容。
他缓缓转过身,遗憾祝福道:“卿仕途不顺,必能才思泉涌。”
金立敬再度叩首,不再言语。
有着这一干大员带头,双方也不再拘谨,大摇大摆左右站队。
两班文臣从左到右,从右到左。
服饰摩擦以及摘取冠帽的声音窸窸窣窣,衬得南郊格外安静。
片刻之后。
整个南郊,赫然已经左右分野。
右列自赵锦以下、陆光祖、陈炌、林燫、金立敬、施尧臣……凡一百九十余人,免冠伏地。
左列自申时行以下,王锡爵、王国光、朱衡、温纯、张翰、陈吾德……凡四百十余人,躬身而立。
尘埃落定。
方才全程把持刀柄的锦衣卫,也终于放下了手中兵戈。
朱翊钧看着苦笑的赵锦,本想说些什么,突然又觉得意兴阑珊。
皇帝的目光扫过众人,喟然一叹:“朕与诸卿数年共事,今日政见相左,实在憾事。”
“最后随朕祭过上苍,全了你我君臣最后的缘分,便分道扬镳罢!”
赵锦瞬间便失了精气神一般,艰难下拜。
申时行等人冷眼旁观。
时值正午,碧空点缀着云朵。
太阳行经头顶,在这个冬季显得唯唯诺诺,光照谨慎地透过云朵,穿透而出。
洒在南郊的一左一右。
王世贞看着气度凛然的皇帝,心中万分感慨。
他思索片刻,略作修饰后,落笔写道:“……有司干犯天和等一百九十余人,祭天求告,旋而天光乍破,分割阴阳。”
“彗星曳尾,星悬紫极,兆曰,乱中求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