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吃小小一块就觉得有五分饱,她都不敢吃太多,既是怕食物不足,也是怕被人发现端倪。
刚吃完,就见苏半夏跟变戏法似的,手心里多出了一颗姜糖。
“这、这怎么来的?”云昭满脸惊喜地接过。
她还待字闺中时,把苏半夏当亲妹妹一般对待,带着学习,带着出席宴会,带着认识京城复杂的关系,两人的关系非常好。
“我许久没吃糖了。”云昭高兴之余还有几分落寞,“没想到我云家竟然也有吃一颗糖都为难的日子。”
苏半夏安慰道:“有我在,必定会让你有吃不完的糖。”
不过是一些糖,怎么和云昭对原身的恩情和感情相比?得了原身的身体与家人,自然得有恩报恩,有情报情。
云昭笑了,“好。”
尽管现在的日子朝不保夕,吃个饭都得偷偷摸摸,她还是相信妹妹描述的未来。有了希望,才能活下去不是?
这一天,虽然云家人早起晚睡,累了一天,却是含笑入睡的。
唯有苏半夏和云翊睡不着。
苏半夏是为之后购买超市物资的金子烦恼,云翊是为如何让家人摆脱现状而烦恼。
时间渐渐晚了。
苏半夏翻过身去,对上云翊清醒中带着疑惑的眼眸,他往火堆里丢了些干柴,“睡不着?”
“有点。”苏半夏爬起来,挪到云翊身边,“林深可信吗?”
云翊不确定她要做什么,“林深是为我求情才被连累的。”
苏半夏:?
求情而已,至于流放吗?
知道她在想什么,云翊解释道:“只求情一次当然不至于,他求了三次,第一次是我被问罪,第二次是我入狱,第三次是我被上刑。”
“林深此人性子憨直,知恩图报,只因为我在战场上救过他,他就豁出一切来报答。”
原身只知道林家是被云家牵连流放,却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些内情,苏半夏都不好意思只把食物留给云家人了。
双臂在地上一撑,苏半夏挪着屁股坐过去,云翊压低声音开始讲述。
林父是个屠户,早年病故后,林母没有再嫁,用一根绣花针养大了两个儿子。
林深八岁开始杀猪,十五岁那年朝廷打仗抽丁,顾念弟弟年幼体弱,自己扛着一把杀猪刀去了战场,几经生死,二十三岁了还未成亲。
相反,弟弟林浅有母亲和哥哥帮衬,自小读书,得先生看重,早早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他,原本预备今年会试后成亲,变故一来,亲事吹了,举人的功名没了。
苏半夏呼吸都放轻了,“那林家岂不是恨死你了?”
一武一文两个儿子原本都有大好的前途,因这场变故通通变成了犯人,哪个母亲能忍受得了这样的落差?
云翊叹气,真恨他反倒好了。
“伯母多年操劳,身体不好,我得知后请了太医为她看诊,连林浅的病一起治了,后来又送林浅去了松山书院。”
松山书院是大景朝有名的几个书院之一,近三十年来的一甲都出自松山书院,名气大,学费高,一般人读不起,更没有门路进。
怪不得林深明知危险还求情三次,被牵连流放还毫无怨言。
要不是每日吃食不多,要守夜,还有母亲和弟弟要照顾,体力和精力都不足,林深恐怕会选择一路把云翊背到宁州去。
“真可用?”苏半夏面色踌躇,太多人记仇不记恩了,更何况从云端跌落的身份、待遇、心态落差之大能轻易逼疯一个人——看那些破产跳楼的人就知道。
这里面的不确定性太大,要不是她实在无人可用,也不至于动心。
云翊点头:“可信。”
看着云翊坚定的眼神,苏半夏忽然有些失神。
云翊经历父亲战死、兄长失踪、征战两年、被污叛国、被断双腿、满门流放等重重波折,换成一般人早受不了了,他依然以半残之身守护家中女眷。
甚至,他都不知道常年居于后院的表妹要做什么,依然教她。
苏半夏觉得这份信任有些烫手,偏偏云翊仿佛没有察觉,还在教她:“小心黄涛。”
押解他们这一行的衙役一共有六人,领头的是林勇,许是同姓的缘故,对林副将一家多有照顾,对云家就是话都懒得说。
黄涛最好说话,也是他帮云翊买了药敷腿,云家人对他的好感度比较高。
苏半夏不信任黄涛,是因为原身亲眼看到黄涛压着流放女眷在草丛中行事,为此大受惊吓,半夜发热,她本人就是这么来的。
云翊是因为什么?
云翊道:“变故来得突然,各处没有打点到位,这些衙役要么像林勇一样公事公办,要么像其他衙役一样看不起我云家,黄涛对我们的帮助放在明处,太显眼了,必有所图。”
被一撸到底,家产全抄,流放边疆的云家身上还有什么可图的?
苏半夏小心发问:“他是不是想要你们云家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