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对此不屑一顾的,自己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物,岂能阂于此等俗事……
但宝玉这话实在哄骗不了自己,这事终究还是没脸。
他多希望此事永远不被人说破,偏自己最信任的袭人走露风声,想到便心中难抑恼怒。
因王熙凤言语挤兑挖苦,宝玉心中郁气横冲直撞,脑子都被搅合成一滩浆糊。
自怜、自哀、自恋、自得诸般心绪交缠混杂,神情也变得有些痴傻。
……
王熙凤见宝玉神色怪异,心中也唬了一跳。
她生怕自己嘴巴太毒,招惹宝玉撒泼发病,便马上住口不说。
宝玉见王熙凤的破嘴,终于歇息片刻,心中长松了口气。
但他不敢掉以轻心,生怕王熙凤又说出剜心戳肺的话。
忙找了话头告辞,连领月例纸笔的事都忘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
他脚步踉跄走出凤姐院子,心中满腔羞愤恼妒,犹如刀割火燎一般,气得身子有些发抖。
偏巧运气极差,还没走几步便乌云密布,没一会儿便落起雨来,而且越下越大。
宝玉出门时天晴,自然不会带伞,他在凤姐面前吃瘪,自然也不愿回去拿伞。
他因为怕被淋湿,低着头在雨中碎步奔跑。
视野迷离也不仔细看前路,突然和个丫鬟撞了满怀。
那丫鬟被撞得踉跄后退,宝玉方才被王熙凤话语奚落,正是满腔恼恨之时。
被人撞得肩膀生疼,心中生出无名怒火,没头没脑抬腿踹了那丫鬟一脚。
口中胡言乱语骂道:“下流庸俗东西,我素日宽容担待,你们便觉得我好糊弄,越发拿我取笑了!”
他这一脚踹得不轻,那丫鬟挨了一脚,重重摔倒在地,手上的两把雨伞都落在地上。
大雨滂沱之中,只是瞬息之间,她的头发被雨水黏湿在脸上,忍不住呻吟了两句。
叫到:“宝玉,我是袭人。”
宝玉听到叫声,才看清这人是袭人,心中不由一凉,连忙上前扶她起来。
说道:“我怎么没看清是你,可有踢伤你了?”
袭人只觉胸腹被踹之处,火辣钻心疼痛,嘴唇微微哆嗦,忍不住掉下眼泪,只是雨天看不出来。
她见宝玉神情担忧,强笑说道:“没事儿,不太痛,我见下了大雨,过来给你送伞的。”
宝玉用力扶了两次,才将袭人搀了起来,又拿了掉落的雨伞,两人相互搀扶在雨中缓行。
……
两人好不容易挪回院子,麝月彩云等见他们虽打了雨伞,却都各自全身湿透。
王夫人见了宝玉这等形状,忍不住心痛,连忙让宝玉去换衣服,省的得了风寒之症。
她见袭人浑身哆嗦,脸色苍白如纸,才想起问袭人缘故。
袭人只说雨天路滑,她不小心摔倒,被掉在地上的雨伞,膈到了胸腹,如今疼的厉害。
宝玉脸色通红,在旁也不敢说话,本想扶袭人回房,又被王夫人催着换掉湿衣,只好无奈作罢。
麝月扶着袭人回房,帮她脱去湿衣服,看到雪白胸腹处大块青紫瘀痕,不禁吓了一跳。
说道:“只是被雨伞膈了一下,怎么会伤得这么吓人,这可不能马虎,要赶紧请大夫来瞧。”
宝玉换过衣服也跑来看袭人,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袭人说出是自己踢的,让自己下不了台面。
好在袭人什么都没说,只是脸色十分难看,让宝玉不用担心。
王夫人见袭人摔伤,看情形连道都走不动,必定没办法跟去东路院伺候宝玉。
虽然袭人伤得不轻,但怎么也不好和儿子相比,宝玉的毛病一天都不能耽搁。
最后王夫人让彩云和秋纹跟宝玉回东路院,留下麝月碧痕看守院子。
……
荣国府,凤姐院。
窗外雨声骤起,满院子都是淅淅沥沥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