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偌大的家业,公中一年进帐也就一万多两,王夫人虽多年积攒不少私房,但怎麽都不可能一次拿出万两银子。
她手上那几间嫁妆铺子倒是值钱,只要变卖绝对不止一万两,但那是她在一辈子的立身之本,绝对不可去妄动。
所以,这万两银子当真让她有些一筹莫展。
……
站在一旁的夏家张婆子,悄悄看了一眼王夫人的颜色,大概也就看准了王夫人的心思。
想到来时自家太太的提醒,不免佩服自己太太先见之明,但是太太一番心思,难道只是为了交好贾家……
说道:「我来时也听我家太太说过,贾家姑娘宫中之事,虽牵扯偌大的前程和富贵,但是需要筹谋万两银子置办,的确让人作难。
我家太太说,像贵府这样的国公门第,都是清贵世家,即便家资富裕,也都是用在阖家人口,扶持族中老弱,一向多行善举。
那里会凭白囤积这麽些闲散银子,即便夏家作皇商生意,来往银两数额比普通之家为巨,一下子也是拿不出怎麽多闲银。
贾太太如觉得有些难处,也不过是常理罢了,并不用当一回事。」
王夫人正因这万两银子的难处,心中有些窘迫烦恼,但是又顾着脸面,不好在夏家婆子面前露怯,绷着神情颇为不自在。
这时听了那张婆子一番设身处地的话,心中不仅大觉舒坦,心中感叹这夏家太太真真难得,是个这等宽厚知心之人。
她说得话竟句句都到了自己心坎上,自己也真没白白结识了她。
正因她有这等温厚心胸,才能养出那样端丽出众的女儿……
笑着说道:「你家太太思虑周祥,倒真是知心人,旁人以为我们这样的人家,必定都是金山银海。
那里知道但凡大家,需要养活的人口,筹谋的事情,比寻常之家要艰难十倍,再多的银子都是泼出去的水,能留在手里的又有多少。
不过是黄柏木做磬槌子,外头体面里头苦的。」
陈婆子笑道:「贾太太说的是正理,我们太太也是操持一大家子,有时也一个人常常抱怨,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我出门时太太和我说过,自来母女连心,贾太太为家里大姑娘殚精竭虑,太太也是养了女儿的人,深感同心。
宫中筹谋乃是一桩大事,只是耗费万两,的确银资不菲。
太太和贾太太一见如故,殊为有缘,此事贾太太如有不便之处,夏家愿助绵薄之力,一旦贾姑娘成事,也是贾夏两家一番情义。」
……
王夫人一听这话,心中不免十分惊喜,实在没有想到,夏家太太如此热忱重情。
她虽有些财货根底,但却没馀力拿出万两私房银,况且这等在宫内筹谋事,繁复纠葛,实际打点起来,极可能还不止万两。
她原本想过想找妹妹商议资助,薛家和夏家同样是富贵皇商,加上她和薛姨妈是同胞姊妹,筹借几千两银子,应该不在话下。
但是偏偏在这个关口,她察觉宝钗和贾琮有私情勾搭,坏了他筹谋已久的金玉良缘。
她心中嫉恨之下,挑唆挤兑薛姨妈搬出荣国府,以此断了贾琮和宝钗的奸情。
却没想到自己妹妹并没就范,而是通过贾琮的势头,继续在荣国府安稳下来,暗中折了王夫人的脸面
经过这两桩事,两姊妹之间出现了难以弥合的嫌隙,这当口王夫人怎可能再向妹妹筹借银两,实在输不起这口气。
王夫人正为此为难,没想到这夏家太太如此贴心,当真是正打瞌睡便有人递上枕头。
她微微笑道:「如此当真要感谢你家太太,这几日我会筹谋一番,但需你家太太相助,必定要登门拜访致谢。」
原本以张婆子的身份,王夫人没必要耗费精神和她说话,但如今明摆着元春之事,夏家相助之力,愈发不容忽视。
加之张婆子又是夏太太的心腹,王夫人少不得放低了些姿态,也用心和她闲聊上几句。
说道:「自从那日夏太太和小姐到家里走动,过去已不少日子,你家太太和小姐诸事都还妥当?」
张婆子笑道:「劳贾太太挂心,家中的生意都有老成的家人操持,太太不过总掌过问,倒不要太过担心。
我家姑娘已是二八年华,正是待字闺中,上回和薛家公子命数不合,并未成了事,太太一直悬心。」
王夫人听了也很是感慨,自己殚精竭虑的算计,还不是为了元春和宝玉能体面尊贵,夏太太也是和自己一样心思。
张婆子继续说道:「眼下太太操心就一桩事,为姑娘择选良配,过上好日子,这倒是和贾太太是一样的,做娘的都为儿女操心的命。」
张婆子似乎只是随口家常,但王夫人听了却心中微微一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