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离府那天,贾琮和迎春丶黛玉丶芷芍等在宣福堂奉茶相送。
贾琮说道:「妙玉师傅到府诵经,尽心尽力,为林妹妹诵祷祈福,贾琮感激不尽,真不知该如何相谢。」
妙玉听了贾琮这话,微微一笑:「威远伯果然想要谢我?」
贾琮见妙玉言语难得随和,无意间露出绝尘般笑嫣,仿佛昙花静芳,清艳夺目,隽雅动人。
当年贾琮从姑苏带走芷芍,让妙玉失去了投契的师妹,心中对贾琮颇有隔阂,所以对他一向没什麽好脸色,也从没对他有过笑容。
直到这次贾琮下金陵,又将芷芍送到蟠香寺,当时妙玉重新见得芷芍,那一瞬清冷消去的璨然一笑,让贾琮至今难忘。
大概是妙玉过于孤清,青灯古佛,不拘言笑,这才会使偶然绽显的笑颜,愈发璨然夺目。
如今再次见到这笑容,竟依旧让他有些失神,一个尼姑笑得如此好看,佛祖座前真是罪过。
贾琮定了定神,说道:「自然要相谢,这还能有假。」
这时妙玉脸上的嫣然已隐去,似乎刚才惊鸿一笑,只是听了贾琮相谢的话,下意识的反应。
妙玉突然说道:「你要谢我也不难,只需一件我喜欢谢礼就成。」
听了妙玉这话,黛玉和迎春都脸色古怪。
她们都知贾琮只是客套之言,妙玉却开口要件喜欢的谢礼,突兀怪诞,寻常人之间相交寒暄,哪会说出这等不合时宜之言。
只有芷芍脸上有些忍俊和苦笑,自己这师姐从小青灯古佛,离弃红尘,不通常俗,性子放诞诡僻,分开经年,她还是半点没变。
堂中只有贾琮不以为意,他自然深知妙玉的脾气,微笑道:「不知什麽谢礼,才是妙玉师傅喜欢的。」
妙玉秀目晶莹,直言不讳,说道:「威远伯以书道闻名天下,那年你送师傅的《佛说五蕴皆空经》,我常常诵读,便是极好的。
如今庙室之中,推崇流传那卷般若心经,传闻便是威远伯幼时得奇僧传授,经文虽凝练,却句句珠玑。
我想请威远伯手书一卷相赠,也好时时拜读持咒。」
黛玉和迎春听了这话,原来妙玉直愣愣讨要谢礼,并不是什麽金银俗物,而只是向贾琮求字。
这本来是件挺雅的事情,偏偏被她说的突兀怪癖,不禁都心中莞尔,觉得这俏尼姑虽言行有些怪诞,也有几分朴拙的天真。
贾琮笑道:「这件事容易,只是这几日心绪不宁,手书佛经,笔触难消浮躁之气,仓促写了相赠,恐有不敬。
等我俗事清理,再用心写了赠你可好?」
妙玉说道:「如此甚好。」
……
等到妙玉正要起身告辞,邢岫烟有些急匆的赶到宣福堂相送。
见了妙玉便说道:「妙玉姐姐,我有些事情耽搁了,还好赶得及送你,这次去了,不知你下次什麽时候来。」
她自小跟着妙玉读书写字,和妙玉有半师之份,情义自比旁人更加亲密特别。
妙玉脸色温和,说道:「如今我们都在神京,就如同当初同在姑苏,也无分别,有暇记得来牟尼院,我请你吃茶。」
贾琮等送走妙玉,姊妹们先去了迎春那里闲坐,邢岫烟却说另有事情。
贾琮心中好奇,便跟上去叫住她。
见邢岫烟小脸红扑扑的,秀丽之中平添娇丽,似乎刚才赶来送妙玉,走得急切,依旧气息不稳。
贾琮好奇问道:「岫烟,刚才赶得这麽急,是去忙什麽事了吗?」
邢岫烟说道:「今天姑母心情不好,我娘让我去东路院,陪姑母说话。
我估摸着时间,妙玉姐姐要走,才中途出来相送,我娘还在那边等着,这会子还得回去呢。」
贾琮好奇问道:「大太太怎麽就心情不好了?」
邢岫烟回道:「听我娘说,大老爷在崇清坊买了宅子,在杏香楼赎身了一个红歌伎,要收做……收做外室,花了许多银子,姑母很生气。」
邢岫烟毕竟是豆蔻之龄的姑娘家,说到买红歌伎做外室,也知道是羞耻之事,言辞躲闪尴尬,小脸一片通红。
贾琮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他自小就听多了贾赦的荒唐事,心中虽厌恶,却也不意外,这人本来就是这样。
只是崇清坊离居得德坊不远,算是城中喧闹之地,那里的宅子可不便宜,贾赦手中居然还这麽宽裕?
自从朝廷实行新政,缩减官绅免税田,摊丁按田赋税,荣国府每年夏冬两季的赋税银子,比往年多了三四成。